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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你,”龚伯稍微迟疑了一下,说:“程大家儿子,叫什么京来着……” 程孝京心底涌~出一股沉甸甸的五味杂陈。 “程孝京。”他微笑着看着龚伯,想起多年前在学校门口,那个高大的管家撑着一把黑伞,问自己:“你是程孝京吗?你爸妈……” “对对对,程孝京。”他浑身上下都是对岁月不饶人的感慨,念叨说:“都长得大了,比小时候长得更好。果然还是要离开,日子才能过得舒心。” 蓝何伸手抓着老人的胳膊,说:“这儿人太多了,我们先回去吧。” “诶诶诶,好。” 开车的是龚伯口中说的年轻人。山村的封闭压不住年轻人要一冲飞天的牛,看蓝何和程孝京都是内敛的人,一路上卯足了劲把自己吹上了天。 蓝何平时跟陈一帆也漫天跑火车,但跟这小年轻比起来,简直平庸得拿不出手。 小年轻吹得天花乱坠,龚伯听得开心,一路上都没合拢嘴。 程孝京一直没有吭声,只是偶尔小年轻开玩笑开到自己头上的时候,象征性地应了两句。 但是龚伯的反应,他却放在心上。 “哦,孝京当律师啊,当年带你走的那个叫什么来着,脾气那么大!”龚伯说:“我那时候还不太放心,现在看来,那人是对的啊。” 程孝京在关鹏程跟前的时候都没有感受到的窝心,被龚伯这么说出来,仿佛放大了无数倍。 第138章 车子突飞猛进, 开出了年轻人的朝气蓬勃,程孝京一路沉浸在不同于一般的‘家里长短’中,直到车子猛地打了个突, 所有的动静厄然而止。 他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下意识地看向蓝何。 “怎么了?” 蓝何伸手开门,回头笑他, 说:“你这是听入神了吗?我们到了都不知道。” 程孝京在错愕中被蓝何牵着下了车, 铺在自己眼前的景象和自己记忆当中的光景着实不太一样。十多年前,这一带清一色都是一层的泥土房子, 蓝何家是唯一的双层瓦房。 然而十多年过去了, 蓝何家的瓦房依然健在, 周围的泥土房子不翼而飞。 蓝何不禁感慨,说:“这变化可真大啊。” 龚伯微微颤颤地走上来, 也跟着蓝何感慨说:“一晃都十来年了,都快不认识路了吧。” 蓝何腼腆地笑着, 说:“要让我一个人来,估摸着真的找不着北。哎,龚伯,今儿晚上我们还是住原来的房间里吗?” 龚伯横了他一眼, 说:“哪能让你们这一身光鲜住破房子。住的地方我早给你安排好了, 村里书记家的房子刚新造, 洋气,虽然小了点,不过凑合当个旅馆住呗。” “……”蓝何摸了摸鼻子, 他由衷地感觉到自己这一趟回家看看, 俨然已经成为回村看看的架势了。 程孝京在他背后推了他一把,低声说:“我想四处走走……” 蓝何立马应了他, 回头问那位小年轻借车。 龚伯见蓝何走远了一点,忽然低声说:“你们这趟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程孝京惊了下,猛地侧头看龚伯。 龚伯的脸上已经没了在车上的喜悦,取而代之的一股仿佛自脚底的千层地底下漫上来的沉重,程孝京依然保持着他的高冷,希望非到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在这个老人面前把事情捅破。 龚伯却不依不饶,仿佛依仗着自己年纪大,一旦开了口,就一定到听到他心目中的正确答案。 “其实……半年前,接到你们那边法院的电话,说二狗出事了,我就有了预感。” 程孝京眨了眨眼,心想他们现在所要面临的事情,跟龚叔圳的案子还真的隔了十万八千里—真的非得绕无数个弯子才能面前扯上点关系。 “龚伯,您别瞎想……” 龚伯陡然大了声,说:“别糊弄我了。我虽然老了,但是还没有老糊涂。二狗不拎清也不是一年两年,从很多年前,我就说不动了。我知道,他迟早会犯到你们头上。” 程孝京诧异地看向龚伯。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先被龚伯说糊涂了。 “什,什么意思?” 龚伯低声说:“你们既然要出去,就先去之前出事的那间广告公司看看吧,那一块地旧城改造了好多年了,现在有点难找。原来的大院改造后还挺气派,政府把那块地收回去之后,就建了个派出所。我看是为了以暴制暴,想压住那地方的冤魂。” 程孝京被他这番话说得立起了一身寒毛。 蓝何跟小年轻沟通好了,朝程孝京遥遥地喊了一声。 程孝京悄悄吐了口气,在迈步之前说:“龚伯,抽个时间,能跟你好好聊聊吗?” 龚伯说:“当年的档案不好找,真找不到了,再来找我。你爸妈的事情,我压了这么多年,确实也该给你一个交代了。” 程孝京上了车,蓝何就问了句。 “龚伯跟你说了什么?” 程孝京低声说:“灌了我一肚子的毒鸡汤,我们先去派出所吧。趁着现在时间还早。” 蓝何应声说:“还是你厉害,刚到就知道要去派出所。” 程孝京横他,口气不善说:“少啰嗦,你知道派出所在哪吗?” 蓝何转头朝他眨眼,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说:“这你可小看我了。我不仅仅知道派出所在哪里,还知道那一带的路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