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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傲天的金手指是我前任 第82节

    她这一生,看过数不清的日出?,可唯有?那一天的日出?,让她记忆了?一千年。

    那是她第一次很明晰地想?:上清宗的修士,好像总比别处更好。

    第66章 子规渡(十六)

    曲砚浓出神了一会儿, 回过神,对上娃娃脸少女的目光,茫茫然叹了?口气。

    同?样?的话听在不同?人的耳中, 果然是有截然不同的滋味;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处境里?听同?一句话,也会有两种心?绪。

    当年在若水轩里?, 她听见夏枕玉对上清宗的同门说要帮她,她半信半疑里?觉得这人还怪好的, 然而如今娃娃脸少女站在她面前斩钉截铁地说要帮这只妖兽,她心?绪复杂之余,又无可遏止地感到烦闷。

    她自己?心里明白这迥然——

    曾经, 她是孑然一身的魔修, 四海之大无处容身,一生在苦海挣扎,既不曾拥有,也无可失去;但她现在却成了?众生之上的化?神,无论她在不在乎, 她已然富有四海。

    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仙君了?。

    “你叫它?长亭。”曲砚浓目光微垂,落在娃娃脸少女怀中的妖兽上,明明她神色淡漠,那似猫非猫的妖兽却莫名地打了?个寒噤,蜷缩在少女的臂弯, 乖巧到极致的模样?。

    娃娃脸少女浑然未觉,神情和煦而认真, “对, 这是我给它?起?的名字。”

    曲砚浓语气很疏淡:“我以前也见过一只名叫长亭的妖兽。”

    少女讶异:“是吗?这么?巧?”

    曲砚浓轻笑了?一声, 没什么?笑意,连唇边也绷得很紧, 望去十?分恣肆冷漠,“不巧。”

    申少扬在一旁听着,硬是没想明白仙君的这句“不巧”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余光瞥了?瞥其他人,就连娃娃脸少女也茫然不解。

    可曲砚浓却没解释。

    “这只妖兽现在乖巧,只是因为它?受了?伤,需要找个合适的饲主供养,等到它?伤好了?,你管不住它?的。”她漠然地说,好似方才娃娃脸少女说的那些郑重其事的话都不存在、对她没有一点触动,“妖魔性本桀骜,不是善念和清修能束缚的。”

    卫朝荣心?头微微一涩。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心?。

    分明只有妖,她却加了?魔。

    她是想说妖,还是想说魔?

    娃娃脸少女的表情也因曲砚浓的话而有了?波动。

    “只要都开了?灵智,在我这里?便都是一样?的。”她说,明明语气那么?平静,却好似磐石不可移,“况且,我只有金丹中期,长亭却早已是元婴期,就算它?受了?伤,想伤我也绰绰有余,我现在毫发无损,船上的修士也没人受害,足以说明它?无心?伤人。”

    曲砚浓心?湖里?旧思绪起?伏得厉害,曾经在一千年里?被她淡忘的旧事又浮上心?头。

    她想起?来了?,她也曾和夏枕玉有过心?照不宣的默契,卫朝荣替她踏平的这条路,她也曾满怀向往和感激地践行,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是真的想在上清宗好好待下去,作为一名上清宗弟子,过上她从前向往的人生。

    可她终究不属于那里?。

    夏枕玉的宽和容忍也曾照拂过她,但她永远也做不了?夏枕玉。

    她曾是被敞开襟怀相拥的伤虎,可当她从樊笼挣脱,摆脱一身伤痛,回过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捣虎xue,让这世上再也不存在伤人的虎。

    魔修不存在了?,她赶走?所有元婴妖兽,亲手筑就铜墙铁壁,将妖兽拒之门外,夏枕玉心?怀不忍,她反过来笑上清宗经义迂腐。

    她做人做事总是不留余地,学不会温柔,从不留一线,一切的犹豫和委婉都是优柔寡断,她要的是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毁去一身魔骨,褪去一身魔气,她也还藏着一颗魔心?。

    “你和它?相处了?这几天?,它?不伤你,就是没有伤人之心??”曲砚浓语气莫名,她意味深长地望了?娃娃脸少女一眼,神色冷漠,“那也要它?真的能有本事伤。”

    少女蹙眉。

    她方才分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元婴妖兽就算受伤,也有的是办法对付金丹修士,怎么?曲砚浓还要说长亭没本事伤她?

    曲砚浓已神色微漠,一哂,“上清宗怎么?样?,我不管,但意欲袭击银脊舰船的妖兽,不能带到船上。”

    申少扬暗暗咂舌:曲仙君一边说着“不管上清宗怎么?样?”,一边站在上清宗打造的银脊舰船上定?下规矩,这一来一往说不出的顺畅。

    娃娃脸少女眉头紧锁。

    “仙君当真不能通融一下吗?”她不死心?地问,“长亭伤得不轻,倘若就这么?回到南溟中,只怕要被其他妖兽当作盘中餐了?。”

    曲砚浓无动于衷。

    “它?伤得不轻,只怪它?非要来袭击银脊舰船,将船上的灵气防护罩毁得七零八落,让这一船人也自身难保,这船上没人亏欠它?。”她说,“你也是个人类修士,有这样?的功夫去同?情一只差点让舰船翻覆的妖兽,难道就不能同?情一下遭受无妄之灾的船客吗?”

    言语铮然。

    仿佛又有谁在耳边重重叠叠地絮语,把往事编成书,说给她听:

    ——现在没有魔修了?,你是上清宗的太上长老,是这世上所有人类修士的倚仗和支柱,你若不早做决断,将妖兽驱逐出界域,难道真的打算让一域修士承担这凶险吗?

    ——夏枕玉,你太看重上清宗的经义了?,为了?虚无缥缈的道法自然,将凶险置于卧榻之侧,你总有一天?会后悔。

    娃娃脸少女脸色微微发白。

    “长亭不会伤人的。”她无力地说,“当它?站在我的面前,我就知道它?不会伤人。”

    曲砚浓嗤之以鼻,一抬手,朝富泱、申少扬和戚枫三人指去,“那你不妨也看看他们,是不是一个个都没有伤人的倾向。”

    少女没有为这明摆着的奚落嘲弄而怒,明知言语苍白,却还是无限诚恳地望着曲砚浓的眼睛,“那是不一样?的,当我看到它?的一双眼睛,我就知道它?不会伤人了?,它?就像是一只普通的猫,在过去的几天?里?它?果然没有伤人。”

    那种感觉,和看向其他修士时截然不同?,她看着富泱和申少扬,也觉得这两个小?修士不会伤她,但看长亭时,这种感觉最为强烈。

    曲砚浓似笑非笑。

    “当然。”她说,“它?肯定?是不会伤你的,它?们妖兽敏锐得很。”

    她这话说得也有点怪,为什么?妖兽敏锐就不会伤少女?到底是对什么?敏锐?

    娃娃脸少女听不明白曲砚浓的话,微微抿唇,手上抱紧了?似猫非猫的长亭。

    “扔掉。”曲砚浓简短地说,近似于命令。

    娃娃脸少女定?定?地凝视了?曲砚浓一会儿,很慢很慢地摇头,神色也变得遗憾而凝重,她步履郑重而谨慎地向后退了?半步,露出戒备而警惕的姿态,言语依然平静,“抱歉,仙君,我的能力有限,但我也会尽我所能维护我所坚持的东西。纵然你说得也很有道理,也许长亭伤好之后也有可能凶性发作,但这一刻我还是认为我应该帮它?。”

    “我不能为尚未发生、仅仅只是有可能的事而止步不前。”她说,“猜测在尚未证实?之前,只能止步于猜测。”

    曲砚浓默然无言。

    除了?想起?卫朝荣的时候,她已有很多年不曾有过大起?大落的心?境,可这一刻方知黯然。

    原来当初上清宗的那些长老听夏枕玉说起?要帮一个来自碧峡、凶名赫赫的魔修时,竟是这般无可奈何,又意兴阑珊。

    “你后悔过。”曲砚浓不知是什么?滋味,语气疏淡得没有一点起?伏,“你以后还会一直后悔。”

    申少扬在一旁听得茫然不解:曲仙君和这个娃娃脸少女很熟吗?怎么?就连人家后悔不后悔都能说出来?

    可两人若是朋友,娃娃脸少女怎么?还一脸懵然呢?

    更别提仙君最后那句话,狠辣得像是在诅咒,怎么?也不像是说给朋友听的吧?

    娃娃脸少女却很平宁。

    “多谢曲仙君指点。”她心?平气和地说,“我不是神祇,做出的每一件事、每个决定?自然都可能会后悔,但我这一刻若是选择不帮它?,日后我就会因为不曾帮它?而后悔。”

    “选择了?朝凶兽伸手,我就做好了?被利爪反伤的准备。”

    所以,选择了?帮助一个魔修,早在伸出援手的那天?之前,也已经做好了?魔修恩将仇报的准备吗?

    夏枕玉有没有想过,她受人之托帮助的魔修,有一天?会反过来登上这世间修为实?力的顶点,对她的一切经义道法嗤之以鼻,自立门户去了??

    曲砚浓沉默无言。

    过了?很久,她有几分不耐地摩挲着掌心?漆黑的戒指,“你就是一头倔驴。”

    娃娃脸少女愕然,着实?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化?神仙君会给她这么?一个评价,偏偏言语里?的松动被她捕捉到,令她敏锐之极地追问:“仙君,您是默许了?吗?”

    曲砚浓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娃娃脸少女抿唇一笑,很机敏地住了?口,没再追问下去,轻轻拍了?拍手臂上似猫非猫的妖兽,好似也通过这轻轻一拍分享着纯然的喜悦。

    申少扬和富泱、戚枫对视了?一眼,望见彼此眼底的好奇——曲仙君意坚如铁,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谁也无法改变仙君的主意,可娃娃脸少女凭借三言两语,竟让仙君一再沉默,这可由不得他们不好奇了?。

    曲砚浓看不得他们眉来眼去,但又懒懒的提不起?劲,象征性地警告般瞥了?一眼,转过身,顺着甲板向前走?去。

    漆黑纤细的触手顺着她的掌心?爬到手腕,细细地摩挲,写下一行行文字:

    “你在上清宗,过得不好吗?”

    第67章 子规渡(十七)

    曲砚浓微微出神。

    到了这一刻, 她已能肯定,潜藏在这枚漆黑的戒指里的残魂就是卫朝荣,时岁消磨, 什么都会?变,但他给她带来的感觉却几乎没有变过。

    总是很隐忍, 总是很沉默,但又好像明明白白地把他的心意摊开在?她的面?前, 她从来没怀疑过卫朝荣对她的迷恋和上心。

    说来也?很奇怪,她总是喜新厌旧,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意?趣总是不长久, 但过了很多年,她也?依然没对卫朝荣感到厌烦。

    她总是很笃定他对她的迷恋根深蒂固,但也?许她身处局中,从来没想过,她对卫朝荣也?同样深深迷恋。

    “怎么会?不好呢?”她抚着?那枚漆黑的戒指, 漫不经心地说,“过得不好的显然另有其人,我充其量只能说是让别人过得不够好。”

    卫朝荣很少被她的言语骗到。

    “你?让别人过得不好,并不代表你?就过得很好。”他太?熟悉她的语焉不详了,“他们因为你?曾是魔修而?忌惮你??”

    曲砚浓没说话, 讶异只藏在?心里?。

    他明明什么都没见到,却猜得很准。

    她不习惯和别人说起这些事?, 也?不是很情愿谈起, 因为每次提及, 都好像她真的在?乎这种事?一样,可她其实不那么在?乎。

    像是一根又钝又短的鱼刺, 深深扎在?rou里?,若要说很疼,其实也?没有,但若说没有感觉……那未免也?太?抬举她的包容和宽和心了。

    她这种积年累月的魔修,讲究的是睚眦必报。

    卫朝荣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可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冥渊下荒寂晦暗,无定的幽风东来西去,他的神色也?像是被烛火映照,晴一时,雨一程。

    不出所料,他想,她到了上清宗,其实也?并不开心。

    曲砚浓在?甲板上问他,“你?觉得他想过我在?上清宗会?被排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