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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翎靠在沙发,一直静静地听着他和和送货人的对话。 日常细节是没有办法演绎和遮盖的。 他的确是一个很生活化的人,认识这个城市大部分的道路,有自己喜欢的超市,有自己熟悉省时的购物方式,家里有舒服的被子和枕头,甚至连拖鞋都是又柔软又干净的。 岳翎明白,这个世上大部分的心理疾病,最后都只能被生活本身治愈,这使得医药的介入,看起来更像是治标性的辅助。 而人性的复杂,让人与人的相处呈现出治愈和毁灭的两面性。 在亲眼目睹了姜素和张慕相互摧毁的争执以后,岳翎忽然觉得,余溏在这个房子里说每一句话,都有令她正视生活本身的安定力量。 “我去做午饭,你玩不玩我的iPad,给你拿。” “有游戏吗?” “有王者荣耀,好像是寒阳下的。我只玩过一次。” “那你给我吧。” 余溏把iPad递给岳翎,辣鸡也跟着跳上了沙发,又把头凑到了岳翎的手掌下面。 余溏走过去一把把辣鸡拎了下来,放在地毯上,又蹲下来摸着它的脑袋认真说道:“在下面陪着她,不可以上去踩她。” 岳翎不禁笑了,“你对它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余溏站起身,“它再上来你就叫我。” 辣鸡蹲在余溏脚边叫了一声,至此之后,真的再也没有上沙发。乖乖地趴在地毯上,岳翎一伸手,它就凑上来给摸。 余溏在厨房里做饭,岳翎在客厅里玩游戏撸猫。 上午的时间一下子就荒废了过去。 中午余溏做了三菜一汤,土豆炖牛rou,虾仁炒玉米,清炒上海青,还有一大碗莲藕排骨汤。 他把饭菜都放在客厅里的茶几上,自己盘腿坐在岳翎对面的地毯上,把电视打开,盛了一碗汤递给岳翎。 “我下午想睡一会儿。” “明天是不是有手术?” “对。” 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小可可的情况不乐观,之前和他父亲沟通了过了,明天要再做一次手术。” 他说完反手摁了摁眉心。 “这种先天性的心脏病,伴随肺动脉狭窄,百分之九十的患儿都会在十岁以前夭折。” “手术介入也不行吗?” 余溏沉默地摇了摇头。 岳翎端着碗喝了一口汤,看着桌上的饭菜,也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余溏抬头看向她,“岳医生。” “什么?” “我没有把握救回那个孩子,你有没有把握救回孩子的母亲?” “你说姜素吗?” “对。” 岳翎轻轻摇了摇头。 辣鸡又蹭到了她的腿边儿,望着她手里的汤碗。 余汤拽住它的爪子把它挪回自己脚边,“回来,你不能吃。” 岳翎松开一只手,挽了挽头发,“人如果也能这么听话就好了。” “姜素不配合治疗?” “不是。” 岳翎夹起一片上海青,“和你的病人害怕治疗过程不一样,她应该很想配合治疗,但是她的意志并不受她自己控制。” 余溏放下碗筷沉默了一会儿,电视里在播放一个搞笑综艺,林秧在节目里玩得很开心,大开大合地笑,那笑声让余溏有些尴尬,他拿起遥控板换台,看着屏幕问岳翎,“你的病人像姜素那样自杀的多吗?” 岳翎抿了抿唇,“在我面前自杀的并不多,除了你在成都救过那个男人之外,就只有姜素,但是我听说的却有很多,他们往往好转之后被家人接出院,没过多久就因为拒绝服药,恶化,然后自杀。” 她说完喉咙有些发紧。 “其实药物和认知行为疗法对精神问题的治疗已经有很大的效果,但是,医生最大的敌人,有的时候不是心理问题本身,而是患者的身边最亲密的人。” 余溏吞下一口牛rou,沉默了一会儿,低头说道:“那你呢。” 岳翎一怔。 “我什么。” “你的恐惧症,敌人是我哥吗?” 岳翎端汤碗的手一颤,汤水一下子荡了出来,她赶忙收敛精神稳住自己的手,低头看向趴在余汤身边的辣鸡,勉强牵制住情绪。 “余医生,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我知道。” 他埋头继续对付那一盘岳翎不怎么动的牛rou,“我想你放心,也不要把我想得太不堪,我这么多年都一个人生活,是有点迟钝,但你不允许我不会自以为是。” ** 余溏在家里践行了他之前说出的话,在沙发上一缩就是两个星期。 岳翎每天早上都是听着他出去时的关门声醒来的。 走出房间,就看见早饭摆在饭桌上,每天的花样都不重复,有的时候是煎鸡蛋配烤土司,有的时候是面条,有的时候是批皮蛋rou粥加一点凉拌海带丝。至于午饭就留在冰箱里,虽然是头一天晚上做好的,但也一点都不敷衍,有青豆烧鸭子,清蒸鲈鱼,还有他做的北方版网红牛奶麻辣烫。 岳翎后来甚至有些期待每天打开冰箱的那一刻。 余溏家里的钟点工一般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过来,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四川籍阿姨,姓杭,岳翎一听她的口音就很亲切。她跟岳翎说,她帮余溏打扫卫生已经快两年了,第一次看到余溏家里有女孩子,她开始还以为是余溏的女朋友,结果余溏说是他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