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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毕竟是春天的成都,之前就连平时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张潮声在给他批假的时候,都没忍住开了个“过去要注意身体。”的中年油腻玩笑。 即便余溏很尴尬,但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他是去治病的。 A大附院里除了魏寒阳以外,没有人知道他对“雨”的恐惧症到了困扰生活的程度,女同事甚至觉得这个听起来多少有些憨的癔症,和他平时的严谨的专业气质形成了一种奇特反差萌。私下里的讨论画风,连魏寒阳这种自称妇女之友的人都理解不了。 “听说心外的余医生昨天晚上又在支援你们急诊。” “什么支援啊,昨晚雨下太大了,他在门口站了半天没敢走,我们就叫他帮了一个忙。” “啊?余医生那么怕下雨啊。” “是啊,很搞笑吧。” “不搞笑啊。” “哈? “我觉得他真的好可爱啊!” “…哈哈……哈……哈…我去。” 魏寒阳跟余溏转述这些话的时候,顺便酸了他一把。 “这脸长好看了真的什么都可以啊。” 然而余溏一点都笑不出来。 世上人千奇百怪,其中不乏健身猛男怕火怕狗,这都很正常。但他偏偏怕下雨,怕下雨就算了,还怕得一下雨就不不敢睡觉。拉直接近一米八的个子,靠喝酒闭眼,魏寒阳调侃他说别人遇水蛟龙化神龙,他是遇水大神便变智障。话是毒了一点,但想想还真的挺贴切。 为了在医院的同事面前堵住魏寒阳的嘴,余溏没少投喂他。 每次看着魏寒阳坐在自家沙发上啃着他的卤排骨,余溏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治好这个毛病。 然而反复折腾了几年,症状非但没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 他是心脏外科的医生,拿手术刀的手是绝对不能被精神药物控制的,所以他才迫切地想要搞清楚这个内在病症在自己身上的根源,以便辅助后期的认知性治疗。 这次余溏之所以要去成都,也是因为张曼上月告诉他,在研讨会期间,有个国外的心理学家组织了一场非正式的座谈会,讨论恐惧症的各种内外因,其间除了心理学家之外,也邀请长期受各种恐惧症困扰的患者参加。 因此即便举办地的确有点远,余溏还是决定花几天时间去看看。 此行的目的有理有据,再正经不过。 可是成都是个什么样的城市? 太古里走时装周,红星路边啃兔头,洋到花里胡哨,也土到烟熏火燎。 伴随着微信语音里,魏寒阳那句“他来他来了”的魔性BGM,余溏硬是不受控地在这个西南城市里踩出了魔性的节奏。 外地人第一次到成都,总会被成都司机硬凹出来的普通话给打懵。 但司机往往不知道自己的口音有多么上头,机场路到人民南路的十几分钟里,话题愣是从特朗普一路拉到了A股指数,最后落在他和老婆的狗血情感八卦上。余溏凭着出自职业本身的耐心和好脾气,结合语境连蒙带猜,晕头转向地和司机聊一路牛头不对马嘴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到底聊了个什么,但等车子接近市中心酒店的时候,余溏倒是把自己近几年的非医学储备吐了个干净,颇有一种大脑进水哐哐响的不真实感。 他刚想喝口水冷静一下,司机却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刚拧开的矿泉水泼了他一身,司机忙抽了几张纸递给他,“哎呀,不好意思哈不好意思。” 余溏一边擦衬衣上的水,一边看向前面。 前面已经有人下车朝路口聚集了,司机摇下车窗随便逮了一个女人问道:“欸,姐子,我问哈喃,前面爪子咯哦。” “爪子咯?碾死人得哇,血鼓铃铛的,哎呀惨得很惨得很。” 这一段对话当中,余溏只听懂了“死人”两个字,“不好意思,是车祸吗?” 他说着下了车。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高瘦的男人,瞬间对司机失去了兴趣。 “是勒,但帅哥你最好不要切看,有点吓……” 她话还没说完,“帅哥”已经挤到人群里去了。 女人和司机大眼瞪小眼。司机摸了一把鼻子,“耶欸,现在的外地人这么喜欢看热闹啊。” 女人转头看向人群,眼神有些落寞,“外地的男人,个子就是高。” 司机听完无语地拍了一把方向盘,把头缩回了车里。 世界就是这么魔幻。 余溏挤出人群,看见一个男人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肇事的女司机吓得直哭,不断地跟周围人解释,“不是我撞的,是他自己突然冲出来的,我……我没撞他,没撞他啊” 另外还有一个女人跪在男人身旁,试图把男人扭曲的脖子扶正,看起来倒是比女司机要冷静得多。 “你先让开,我看看。” 余溏的话直截了当没顾上礼貌,女人却敏锐从他的语气中拿捏住了他的职业。 “你是医生吗?” “是。” 听到余溏的答复,她迅速的站了起来让到一边,转身把挤过来看热闹的人推出两步远,用四川话喝斥道:“都让开些,不要妨碍这边救人!” 余溏蹲下来快速检视了一遍伤者的基本情况,伤者的意识基本是清醒的,也还能出声。 但肋骨处严重骨折,造成了开放性气胸,导致伤者呼吸极度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