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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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那会在灵清寺,这歹妇可是吓破了胆!死拉着爷不敢松手,非逼着爷先救俩哥儿不可!按理受过这番惊吓,她合该想着要敬奉菩萨,广积善德才是!谁曾想,却是黑了心肝坏肚肠!活该报应,爷休了她!” “灵清寺这事儿,嬷嬷是从谁嘴里得到的消息呢?”念卿却是问道,语声平静。 “啊?”陈嬷嬷有一瞬的呆愣,随即省过神来,不禁大是后悔。恨不能狠抽自个一嘴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好的,她干嘛要提那灵清寺!那地儿可是夫人的伤心地! “嬷嬷无妨,只管说与我听便是。”念卿表情温和道。 陈嬷嬷老脸一红,颇是赧然讷讷道:“是西院里齐哥的奶娘。” 身为一名包打听,她的路子向来不拘于敌方阵营。 念卿垂下眼睑,只思忖了片刻,抬眸朝陈嬷嬷言道:“嬷嬷可否找个机会,带那奶娘过来与我见上一面,我有话问她。” “这有何难!”陈嬷嬷如释重负:“老奴这就去将人给夫人唤来。” 说罢,她兴冲冲转头,眼下西院大乱,机会可不就在眼前。只走了几步,她蓦地又顿住回身望向念卿,终于后知后觉感到担心。 “不妨事的,嬷嬷你快去吧。”念卿懂她的担心,强忍着心痛温声回道。 她只是想要更多更详尽的了解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那一天,她的荷儿所面对的那一场可怕的祸事。虽然明知听得愈多,她只会愈加煎熬,愈加苦痛难以承受。可她还是想要知道得多一些,尽可能的多一些。 她的荷儿出事时,她身为娘亲却没能在旁陪着。这痛合该她受着!他不肯与她细说,那她就问问这个知情的奶娘。 陈嬷嬷很快将奶娘带了过来。 奶娘面带惶恐给念卿行礼。念卿勉强笑一笑,为免奶娘紧张,她暂时屏退了陈嬷嬷与冬灵。 不多时,奶娘出了来。随后念卿亦走出了院子。 “去西院”她说,纵使强自镇静,她的声音依旧有些微的颤抖。 此时此刻,念卿的心绞作一团,疼得痉挛。满脑子都是他那句:“爷没来得及” 陈嬷嬷和冬灵见她神色不大对,亦然跟着变了脸色。 “夫人!”俩人齐齐担忧出声。 陈嬷嬷暗自懊悔不迭。 都怨她多嘴!好端端提甚么灵清寺! 只是也不对啊,夫人这时去西院是要做什么呢?可是那奶娘说了什么? 一路上,陈嬷嬷仔细回想齐哥奶娘曾与她说过的话,想了想,但觉并没什么特别的。 可看看夫人,她总感觉不太对劲,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心怀忐忑的随冬灵跟着。 临至西院门口,便听得里头传来沉闷的板子声。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散发着铁锈味儿的血腥气。 “住手!”念卿声音不大,里头却是一惊。 原本面目冷戾眸色阴鸷的男人,有片刻的呆滞。旋即马上感觉紧张。他并不想要她看见这样血腥的一幕。 念卿走进去。 木然呆立一侧的锦凤,犹如前线听到号角的兵士,立刻全身戒备而充满憎恨的看向念卿。 念卿望一望全身是血,气息奄奄的碧枝。眼神复杂。似怜悯,似惋惜,还犹带一丝的歉疚。 尔后,她直直走向韩奕羡。 韩奕羡顿在原地,竟似迈不动步子,只痴痴看她目不转睛。 “卿儿……” 直待她走到他面前立定,他方颤声唤她。眸光激动,情绪浓烈。一连好多天,他没能见到她了。他不敢违逆她的意思,不敢再惹她生气。 可他想她! 多么多么的想念她。 明明在同一座府邸,却似咫尺天涯。 念卿笑,朝他言道:“爷对念卿是不是心怀愧疚,很想要有所补偿?” 韩奕羡一愣,顿时点头。 有多久没见过她的笑容了!这一刻,他竟然受宠若惊。 “那是不是不管念卿提出什么样的要求,爷都能答应念卿,为了念卿去做?” 韩奕羡正待点头,突的变脸,有郁色即刻沾上他眼角眉梢。 “爷什么都能应你!只要爷做得到的,爷都会拼了命的来满足卿儿!只除了卿儿不可离开爷的身边!唯这个,爷不能应你!” 念卿笑一笑,面色转淡。却不再看他,折身向碧枝走去。 她蹲下来,对那濒死的婢子软声言道:“碧枝,我只问你一次。你可愿与爷为妾?” 第24章 一如寻常她声音柔细,似清浅微风。可落入众人耳里却如惊雷滚过,无一不面露异色。 碧枝呆愣愣看她,目色惶惑。卿夫人的话于她无异天方夜谭,她完全回不过神来。昏疼的脑子压根弄不明白卿夫人的意图。锦凤闻言更是惊怒,瞪住念卿眼里恨意似火。 韩奕羡望着那蹲身的人影,眸光猛地沉寂下去晦暗如墨。他的心一点点的凉,一寸寸的伤。心思成灰。才将的惊喜若狂转瞬化作泡影。他嘴里泛苦,心里泛苦。嘴是苦的,心也是苦的。但觉整个人,整颗心都泡在了苦水里。 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她要替他纳妾? 一旁的冬灵看着自家夫人,目露忧色。而陈嬷嬷已经目瞪口呆。她家夫人她算是见识了。平素少言寡语安静人儿,当众不开口则已,一出声必定一“鸣”惊人! “你别怕!我知道你左不过只是一颗可怜的棋子。所犯之事,亦不过是主子有命下人难为!只是你看你为了你主子涉险,受如此责罚,眼看着命都要丢了。你家主子可有出言为你求情半句!她眼睁睁看你被责打,全然无谓无动于衷。这样的主子,不要也罢!” 念卿侧眸对上锦凤恨意满满,饱含怒火的眼睛。她淡淡一笑,垂首接道:“当然她而今纵是突发善心想为你求情,怕是也不能够了!爷已经把她休了。从今往后,她再不是这府里的夫人。 是以你不必害怕,不用有顾虑。你若与爷为妾,日后自不用向她请安,不用在她跟前立规矩,被迫生活于她yin&威之下,由着她拿捏。 成了爷的人,她自然亦再不是你主子。一切自有爷替你做主。只要你愿意,以后你就住这西院,做这西院的主子。而你的家人你若是惦念,便叫爷都接来府里,陪着你住在这院子里。” 锦凤瞪着念卿,眼圈通红目眦欲裂。 碧枝仍是傻眼看住念卿,一时没了反应。 念卿也不催她,静静的等。 锦凤冷眼,狠狠一瞥碧枝,心下冷嗤,谅这死蹄&子也没那胆子应承! 少顷,院子里响起碧枝抖抖索索,战战兢兢的声音:“倘能有这个福气,奴婢得以服侍二爷。那实是奴婢三生有幸,奴婢,奴婢” 她声若蚊鸣期期艾艾:“奴婢愿意。” 其实她没想攀高枝做什么主子。 她只是想活。 如今的二爷在她眼里厉如罗刹,恁是再多的荣华富贵,恁是二爷生得凤表龙姿脸如冠玉,她亦只觉无比的畏惧直若面见修罗恶鬼。 可她没有选择。 如此绝境,卿夫人给她递来救命绳索,她若不接,便只有死路一条。无论如何,做一颗活的棋子,总比成了弃子的好。 何况,卿夫人的话实在诱人。 如果可以选择,她更情愿自己的身契握在卿夫人手里。而能令她的家人脱离师府,一家人团聚衣食无忧。于她委实是件大好的事,也算是全了她经年的想望。 听到碧枝的应答,锦凤怒极!不可置信的看向地上的碧枝。 好个贱婢! 她怎么敢! 念卿站起来,望向韩奕羡轻声问道:“爷,念卿的提议你看可好?”她望着他,语声平静,眼中不见波澜。 韩奕羡定定的看她,黑眸沉沉死寂如水。泡在苦水里的心抽痛着,涩涩发疼。他戳过她心窝子,现在换她来戳他的心窝。 “卿儿是认真的?”他声音发紧,无限自苦的问道。语气里有明知无望的乞求。 自那日过后,她对着他连自称都变了。如是平淡的口吻,再无半丝亲昵。 是这般的疏离又冷清。 念卿微微点头,表情不变。 韩奕羡凝视住她,好半晌没有作声。 良久,他扯扯嘴巴惨淡一笑,口气僵硬道:“既是卿儿的意思,爷自当应你。爷说过,除了卿儿不得离开爷的身边,其余的,爷都由着卿儿。卿儿待要如何,那便当如何!” 他话音甫落,念卿即刻言道: “既如此,爷须得赶紧着人安置好碧枝姨娘。我看她伤得不轻,怕是要养上一阵子才得回转。待姨娘身子妥了,爷便择个吉日尽早把喜事给办了。也好早日给姨娘一个正式的名分。” “虞念卿”锦凤终是忍不得了,她怨毒的看着念卿,怒道: “今日你这番作势为的不过是要羞辱于我。哼!你以为你凭借的什么?你不外乎就是倚仗着爷的爱罢了。” 念卿面现一丝讽笑,朝她轻道:“你说得对!如你所见,我正是倚仗着爷的宠爱—— 羞辱你!” 她语声淡淡,意悲而远。 韩奕羡身子一颤,脸色益发惨然。 “念卿知道爷的心意,知道爷爱重我。只是爷又知不知道,爷的爱,爷爱得念卿生不如死! “……爷可知道,念卿又有多么的痛苦!举凡想到爷和她,念卿便要心思熬煎,苦不堪言。” 她的话字字泣血,言犹在耳。他莫不敢忘。 锦凤被生生噎住。平白送上门又一次自取其辱,她心下怒火犹炽恼怒万分。到底是气得太过,失了准头。换作平常,她哪里会做这等蠢事! 要做的事已做完。念卿不欲再呆。她折身朝陈嬷嬷与冬灵温声言道:“天不早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她不看韩奕羡,也不与他作别。举步就走。 “你的伤可好全了?还疼吗?”身后传来他沉哑而温柔的声音。 念卿身形微顿了顿,却是没有回头。迈着步子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