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嗯。”魏百行应了一声，看着黑夜中陆扶笙略带惊喜的眼神，嘴角微微扬起。 “你没有受伤？”陆扶笙继续问道。 “没有。” “那就好。”陆扶笙的心松下来，下一刻便跌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睡不着？”魏百行问道。 陆扶笙点头，她总是很晚才入睡。 她担心，担心那些血腥的画面会在梦里一遍又一遍的上映，甚至担心现在的一切只是一个梦，一觉醒来，她正在昏暗的地牢里，她的丈夫正在跟杀了他们孩子的凶手你侬我侬，而她却只能手脚露出森森白骨，绝望的躺在地上。 “睡吧。”魏百行将怀里的小人抱得更紧了些，身上的寒气早已经用内力驱逐干净，所以陆扶笙靠着他的时候，冰冷的身子立刻暖了起来。 “你会离开？”陆扶笙小声问着。 “离开一会儿。”魏百行回答，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赶着处理，而且也不得不立马去处理。 “会回来吗？”陆扶笙依旧惴惴不安，她恐惧别人的靠近，完全是担心他们一旦离开，便是一去不复返，她的心早已经经不起失去。 “会。”感受到陆扶笙的不安，魏百行低下头轻轻吻在陆扶笙额头，小心翼翼的将她揽得更紧。 “我的担心与你同样多，笙儿，相信我。”轻声的呢喃，陆扶笙的脑袋往魏百行的怀里钻了一些。 “不要离开太久。”陆扶笙喃喃说着，她也一直记着这句话，不要离开太久，我怕我会被我的恐惧击败。 魏百行点头，直到多年以后想起，他仍旧庆幸这句话。 陆扶笙在魏百行怀里沉沉睡去，魏百行终于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被子里替她掖好被子，看着陆扶笙小小的脸，魏百行眸光微闪，转身才出了房间，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从他刚刚把陆扶笙放在床上的时候，陆扶笙就已经醒了。 看着漆黑的房间，陆扶笙闭上眼睛，呼吸平缓，耳朵里只剩下外面的风声。 第二天一早，陆扶笙看着床边一个陷下去的窝，吃吃的笑了两声，手搭在那一块地方似乎还有余热，就知道他没有食言，他果然只是离开了一会儿。 “小姐，姬少爷求见，在前院的门口儿被堵下了。”姣鸢进来便说道，看到陆扶笙居然在笑，有些诧异。 “让他等着吧。”看着窗外数九寒天，陆扶笙此刻的心情很好，只是唯一担心的，就是魏百行这几天到底是去干什么了，昨天晚上他又匆匆去了哪里？难道说，是北朝的事情吗？可是据她所知，魏百行在北朝应该没有牵绊才对。 正当陆扶笙慢慢翻着自己手里的书时，外头桂mama又传来了消息，蒋姨娘已经跟陆敏娟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了。 “终于来了？” “姑娘知道她们会来？”姣鸢疑惑道。 陆扶笙笑笑，将手里的书递给桂mama让她收起来：“你去烧壶热茶来吧，再准备些糕点。”说罢，便去了花厅，让莲儿将炭火盆子点好了，就等蒋姨娘和陆敏娟过来。 见到陆敏娟的时候，陆扶笙倒是叹蒋姨娘也真是不怕把这闺女儿打坏了，如今脸颊红肿，露出的手背上都是一条条血痕，缩着脖子乖巧的跟在蒋姨娘身后，只是见到陆扶笙的时候，眼中的狠意半点没有减少。 “不知姨娘今日怎么来了？”陆扶笙笑道，看着蒋姨娘今日一身深绿色的裙子加一件黑色的褙子，这般的打扮倒不如她平时了，看来今日是真的烦心到无心打扮。 蒋姨娘眼睛布满了血丝，看到陆扶笙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今日过来，是想看看你的嫁妆单子，在我那里的那一份不小心丢了，怕到时候清点你嫁妆的时候清点错了。” 姣鸢端了茶喝糕点进来，一听蒋姨娘这话便想起来小姐一大早起来抄写的东西了，立马崇拜的朝陆扶笙看过去。 “去拿来吧，刚巧这两日闲着无事，便抄了好些份嫁妆单子。”陆扶笙笑道，挥手让人去拿了给蒋姨娘。 蒋姨娘看着纸上端正的簪花小楷，手都微微抖了一下，她本是打算来个偷天换日，把嫁妆单子上的物件去掉一些，没想到陆扶笙竟然自己抄了好些份。 “这……” “可有什么不对？”陆扶笙问道。 蒋姨娘微微摇头：“这倒没什么不对。”说完，蒋姨娘这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起陆扶笙这小院子来，房间里的装满了新采的梅花，无烟的炭火盆子烧得正旺，手边的茶盅也是一品的青花瓷杯，茶叶更是顶好的碧螺春，而陆扶笙一身素白裙衫看似简单，但却是极上等的绸缎，腰间挂着的那块羊脂玉更是极品，难道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 “蒋姨娘？”陆扶笙叫了好几声蒋姨娘才回过神来。 “今日过来，主要是娟儿说想与你说说体己的话，而且明日宫中有一位贵人相邀，本来我是打算让娟儿去的，可是你看娟儿如今的模样怕是去不了了，怕是要麻烦你了。”蒋姨娘道。 “贵人？”陆扶笙疑惑的看着蒋姨娘，心里却已经猜到了是何人，当年陆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便与宫中一位嫔妃相处甚好，时常会被邀请入宫，而蒋姨娘也跟着去了好些次，不过如今陆夫人已经过世，这位贵人怎么的还单独邀请一个三品大员府中的姨娘？ 而且，蒋姨娘背后的人难道是这位贵人？ “是贤妃娘娘，当年你姑姑的手帕交，跟我关系也是极好，如今招人进宫，许是想问问鹤之的情况。”蒋姨娘道，眼中笑意愈来愈大。 陆扶笙闻言，也没拒绝，有进宫的机会，她求之不得！ “对了，方才有人来消息，说是姬公子求见，但笙儿如今已有婚约，怕是不便相见，还请姨娘代为回绝才好。” 听到姬元希的名字，陆敏娟的眼神瞬间就亮了，但却被蒋姨娘狠狠瞪了一眼。 “你放心吧，这件事就交给我。”蒋姨娘说完便起身了：“我便不多留了，你早些准备着吧，我让娟儿留下来跟你说说宫里的事儿。”说完便起身了，临走前还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陆敏娟，这才离开。 桂mama亲自上前给他们掀起了门帘，蒋姨娘走的时候还深深看了眼桂mama，但见桂mama眼都未抬，只得作罢离开。 “这桂mama是当时谁安排来的？”出了院门蒋姨娘便问道。 第38章 马上有婆子站了出来：“是奴婢安排的, 当时她是在洗衣房老老实实洗衣的婆子，平常也不多话，人也不机灵, 我便安排她来了。” “她在这府中可还有什么人？家中可还有家人吗？”蒋姨娘边走边问道。 婆子摇摇头：“没了, 就剩她一个人。” 蒋姨娘微微皱眉, 停下脚步：“那你去联系联系她, 最好能让她帮我们，钱不是问题。” 婆子听到最后一句, 眼角的皱纹都多了些：“您放心吧。”说罢又问道：“方才表小姐交代的前院的那姬公子……” “不用理他，且等陆扶笙进宫看看情况再说。”蒋姨娘脸上露出狠厉的笑来，她就不信，这陆扶笙小小年纪，还能玩得过宫里的那位！不然, 这么多年的金银珠宝她也算是白送了！ 陆敏娟在陆扶笙的房间里，坐着也是浑身不自在, 蒋姨娘交代让她说的话一个字也没说，陆扶笙见状也不多留，找了个借口便打发陆敏娟离开了。 冬风凌冽，呼啸而来的风偶尔卷起地上的雪, 洋洋洒洒似乎又下了一场雪。 桂mama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过了穿花门再经过长廊，脚步间略带着些匆忙，终于到了陆扶笙房门前，将身上零碎的些许雪花抖落干净了才撩开厚重的帘子走了进去。 “小姐, 二小姐已经过去了。”桂mama笑道。 “嗯, 我们也过去吧。”陆扶笙笑着站起身来，姣鸢将取来的披风替陆扶笙盖好。 陆扶笙出门, 看着风里卷起的雪花，轻笑：“这场好雪。” 姣鸢和桂mama都明白她的意思，差点噗呲一声笑出来，小姐现在嘴是越来越损了。 陆扶笙慢慢走着，刚好到门口的时候，陆敏娟正好再跟姬元希可怜楚楚的诉说着，二人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面色冷漠的陆扶笙。 陆敏娟正在想着如何掩饰的时候，却也一个激灵想明白了，哪有这么巧的事，陆扶笙才说让自己出门走走，自己便跟着出来了，只怕是陆扶笙故意这个时候过来，然后让别人误会她非要死皮赖脸的贴着姬元希吧。 想明白了这些，陆敏娟豁然开朗，心里却越发的怨毒起来：“笙儿，你不是说不便来见吗？” 陆扶笙嘴角微扬：“我本是想着既然姨娘没来说，我便亲自来，省的冻坏了姬公子，却不知jiejie竟然在这儿” “你——！”陆敏娟听着陆扶笙的话气急，什么叫她竟然在这儿，这话听着就像是讽刺，讽刺她如今就是个残花败柳，到处勾引男人。 “哼，我的事不需要你多管。”陆敏娟干脆撕破了脸皮。 陆扶笙轻笑：“那我就不cao心了。” 陆敏娟白了她一眼，可是忽然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不过下一秒陆扶笙又开口了：“来人，去告诉姑父，娟儿jiejie与姬公子感情甚笃，以后不用再牵扯上我或者魏丞相了。” 陆扶笙淡淡说完，看着陆敏娟变了的脸色，转身便回去了。 陆敏娟愣在原地，她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要牵扯上魏丞相，难道说父亲真的跟陆扶笙说了要把自己同样嫁给魏丞相的想法？ 一旁的丫环红玉低着头：“小姐，外面凉，咱们也回去吧。”看着陆敏娟久久站在外面不动，红玉小声提醒道。 陆敏娟拳头攥得紧紧的：“哼，我看她陆扶笙如何能阻拦我嫁入丞相府！” 若是等她也嫁到丞相府，到时候定要叫她陆扶笙好看！ 陆敏娟说完便气气呼呼的离开了，后面的姬元希看着陆敏娟，眼中多了份鄙夷和玩弄，对陆扶笙倒是更多了几分兴趣。 不过这些话传到蒋姨娘的耳朵里，没把蒋姨娘气个半死：“她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婆子在一旁忙替蒋姨娘顺着气：“您别气，娟儿小姐不是笨人。” “还不笨，简直是愚不可及，以前我还只是觉得刁蛮了些，如今怎么变成了这般？”蒋姨娘怒道。 婆子跟着轻叹：“娟儿小姐毕竟经历的事儿也不多，这陆府的事都是您在打理着呢。” 蒋姨娘想到这儿，重重的吐了口气：“都是我把她宠坏了，本打算还可以嫁给右丞相为妾，但是看上次她跟姬元希之事，我担心老爷怕是会把她嫁给姬元希那废物。” 她说起这件事还愤愤然，旋即却又摆摆手：“罢了，这件事再做打算，明天的事要紧，你赶紧去挑个合适的人，明儿跟着陆扶笙一道进宫，我就不信她陆扶笙有九条命！” “姨娘放心，是个机灵的丫头。”婆子阴沉的笑起来。 “若是真机灵才好。”蒋姨娘皱着眉头道。 桂mama姣鸢等一早就被陆扶笙打发下去了，小院也早就安静了下来，陆扶笙抱着剑端坐在屋顶上，学着用内力来保持温度，但是她这身体实在不是练武的材料，内力到底差了些，脸上依旧冻得冰冷。 “外头冷。”没过多久，一双温暖的手捂从后面捂在她脸上。 陆扶笙嘴角微扬，直接往后面一靠。 “我想早点见到你。”陆扶笙舒了口气，弯起眼睛笑着，以前跟魏百行一直在斗了上半辈子，倒不觉得是喜欢，如今回过头来，这般温柔细腻的魏百行，却让她心动了，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喜欢。 魏百行看着陆扶笙的眼神顷刻更加温柔：“来试试你的武功。”魏百行柔声低语道，陆扶笙点头，对于他丝毫不提李青儒之事，陆扶笙的嘴角翘得更高了，他在纵容她，即便他不说她也明白。 黑夜里，陆扶笙手执长剑，虚虚实实，可到底不及魏百行万分之一，对于一开始的试炼，变成了最后的魏百行握着陆扶笙的手一招一式的在教习。 长灯看着远远的两人的身影只觉得这寒冬更冷了，这主子，还真是不给人活路啊。 “汪汪——！”正在长灯看得心都冷了的时候，大街上不知哪儿跑来一条狗冲着长灯就吠了起来，气得长灯恨不得上前把这狗剁吧剁吧了下火锅，我又不是狗你冲我吼什么吼！ “走走……”长灯蹲在树上赶着狗，可是老远的，忽然看到空旷的大街上似乎有人正在朝着这边过来，还是不小的一只马队，看着约莫有一二十人的样子。 树底下的狗看到那边来人了，叫的更欢了，长灯眉头皱紧，看着远处早已经不见了的两人，也赶紧撤了，他大约猜到了这一行人是谁。 魏百行应该是早就察觉到了，见陆扶笙瞪得圆圆的眼睛，伸手揉揉她的头：“明日，你进宫会见到的。” 陆扶笙看着他唇瓣带着些许笑意的样子，回想起初见他时，他眼里散不开的寒冰和身上的杀气，不禁觉得好笑，一个人咯咯的笑了起来。 魏百行看着面前笑颜如花的陆扶笙，宠溺的将她揽在怀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怕。” 陆扶笙的心口如被太阳轻轻点了一下，心底的坚冰瞬间化为春水，上辈子即便她自以为深爱的宋旭曦，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嗯，不怕。”陆扶笙乖乖点头，贪婪的嗅着魏百行身上让人心安的香气，她想她这辈子要栽在他身上了。 “主子……”外头终于传来长灯担忧的声音，魏百行将陆扶笙打横抱起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晚上不要踢被子，早些歇息。” 陆扶笙被魏百行这话气得笑起来：“我才不踢被子呢。”不过看着魏百行眼里的些许担忧，面上的笑微微收了些，他是指自己被梦魇困住然后挣扎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