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一样的独孤

    “那现在她人呢？”解罗裳问。

    “她生下孩子以后，受到宫中多方势力的排挤，一个小小的才人带着二皇子身份的孩子始终是得不到太多的重视的，于是她就带着孩子郁郁寡欢的住在玉秀宫，直到二哥十五岁后，终于郁郁寡欢的撒手人寰。也就是在那时，父皇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也许是因为愧疚，所以就开始关注起他来，不时的派些任务给他做。”越说，她的心揪的越紧。

    最后忍不住重重的叹气，这宫里到底还有多少悲剧人生？“宫里的女人永远是这么的可怜。”永远只能痴痴的等着一个男人的垂怜，只能守在这小小的无声的宫殿里度日如年。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紧紧的抱住她：“裳儿，若我为帝你为后，我将永不纳妃。”他说。

    她身形大惊，永不纳妾？这是怎样的承诺，但是她呵呵的笑了，收拾起脸上所有的表情，冷冷的回答：“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的，你说不纳妃就可以不纳的吗？尹拓，你别忘了，祖宗的规矩就摆在那里，身在高位的人永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自由，很多事情不是你当了帝王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尹拓苦笑：“你为何要这般聪明呢？”

    她亦笑：“我不聪明你还会爱我吗？尹拓，别傻了，我们就是一样的人，一样的独孤，一样的渴望自由却有身不由己。对了，”她挣脱他的怀抱，从柜子里拿出那一张她细致的临摹下的宣纸，上面就是耶律齐给她看的那盘棋局。

    “这是什么？”尹拓拿着宣纸，心下大惊，希望是他看错了罢。

    “不用怀疑，你没有看错，”解罗裳无情的粉碎了他的侥幸心里，“这就是地形图？”

    “你从哪里来的？”他身上的冷硬一下子冒了出来。

    解罗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答：“那天我在宫道上碰着了耶律齐，他叫我帮他解一盘棋局，就拿着这个给我看，那个是画在羊皮纸上的，我只是根据自己的记忆临摹下来的。”

    “棋局，地形图，你帮他解了”他抬头问。

    她摇头：“没有。当时我很震惊，但是还是留心多看了几眼。”

    “这是边关三省的地形图，你看，这些是山脉，”尹拓的手指在地形图上游走起来，“我们的将士就是守军在这里，翻过这几座山，就是突厥的境地了。”

    “还有你看，这是额尔齐斯河，再往上去就是一些游牧民族了。还有这里，这是西北最大的商业中心，各种往来的商贾都要在这里汇集，然后进行货物的交易，所以这里也是最不安全的，因为时常有敌军来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里常年有我军驻扎。”他指着棋局中央的一颗黑子说道。

    看着尹拓的解说，解罗裳终于明白了几分，不由得佩服耶律齐绘图技术的高超，竟将这错综复杂的地形图嵌合在了棋局中，实在是妙。

    “那这是什么？”解罗裳指着棋局上端那一颗孤零零的棋子说道。

    尹拓刚刚未注意，被她一说，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棋局。

    “嘶”解罗裳倒抽一口凉气，“这是突厥的后备军。”解罗裳惊叫出来，若是没有这颗棋子，这盘棋也是成立的，也就是说这颗棋子在这里已经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但是若绕到后方，它就能成为克敌制胜，出其不意的偷袭力量。

    尹拓说：“裳儿，这图你还记得吗？若要你再画一遍，还能画下来吗？”

    她点头：“记得，可以的。”这幅图她恐怕永远也忘不了了。

    “很好。”尹拓一扬手，宣纸立刻化为纸屑。

    “你这是干什么？”她不解的问道。

    “我要你按我的意思再画一幅图可以吗？”他说。

    她正想回答，却听到若儿奔进来禀告：“爷，小姐，阿使那公主在外求见。”

    “阿使那？”尹拓皱眉，“不见。”那日在宴会上他早已见识了她的功夫，耶律齐是打算将她作为礼物送给他们其中一个吧。好换取利益的交换，这种事情实在太多了，他不想卷入这样的事情中。

    “别，”解罗裳拦住他的手，笑盈盈的说道，“人家远道而来总是客，岂有不见之礼？若儿，你将公主引至偏厅，我即刻就来。”解罗裳吩咐。

    “是，小姐。”若儿去了。

    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尹拓不解的看着她。

    “你这是做什么？”他不悦的问。他是一点也不待见那个公主。

    “没什么，好玩啊，我还没见过突厥的公主呢，让我去见见吧。”她撒娇。眼睛里的狡黠却是怎么遮掩也掩不住。

    “你在打什么主意？”对她的了解越深，就觉得不可琢磨。

    “没有的事情，你想的太多了。”解罗裳摇头，“上次我不是没有看见吗？同宫女们传得绘声绘色的，据说这公主长得可漂亮了。我就是想去看看这突厥的公主跟咱们这里的公主有什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而且，你才是最美的。”这是他的真心话。

    “你说了不算，我自己见着了才算。”解罗裳不依，摇着他的手臂，“我就去看看，顺便听听她要说什么。好不好啊。”她撒娇起来，不胜娇羞。

    他无奈，说：“好吧，你自己去吧，我可不去。”尹拓什么时候才变得这样小孩脾气了？解罗裳笑，这样的他看起来人性多了，于是她说：“好，等我回来再绘图吧，你再仔细想想。”说完，便往偏厅而去。阿使那公主，看上我们家尹拓了？还是受了某人的命令打探情况来了？呵，她笑。

    无论哪种情况，她都乐意奉陪，事情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时间仿佛无止境地延长，正当阿使那几乎要以为没有人记得她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停在她身后。

    直到半个时辰后，解罗裳才姗姗来迟，依旧是那一身华贵到让人不能逼视的装扮，将她衬托的优雅至极。她已经命若儿将阿使那引到了偏厅。说是偏厅其实不过是一处极其幽静的小院罢了。其实她早在外面的角落里站了许久，静静的观察着这个公主，不过她的反应倒也出乎她的意料。

    她推开一扇精致的雕花木门，映人眼帘的是满室的书籍整齐的摆放在书架上，窗台上种植着一盆盆的花草，屋内并没有什么华丽的家具，除了一张桌子和四张椅子外，角落还放着一把古琴，琴边放着一个小香炉，随着白色的烟雾散发出一种馨香，整个屋子感觉就像是一处让人可以忘了一切尘事的幽雅天地。

    她进来的时候阿使那正准备拿起墙角的古琴弹奏。她忽然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便迅速的回头。

    解罗裳不无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穿着大红色宫裙的女子，只见她的脸色红润，梳着中原女子的发髻，头上珠钗环绕，长得不似一般女子的那股弱柳扶风的味道，倒是有几分豪爽的英气。

    长得还不赖！这是解罗裳对她的评价。

    “阿使那思云参见三皇妃。”见解罗裳进来了，阿使那连忙行礼，动作生硬倒也合规矩，显然是刚刚学会的。

    “阿使那思云？”解罗裳笑笑，摆摆手，“起来吧。”

    “是的，阿使那是我的姓，思云则是我的名字。”她解释道，脸上是钦慕的笑容，“久闻三皇妃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真是人如其名。”虽然行礼的动作很生硬，但是说起汉语来，却是有板有眼，一点不似外邦之人。

    解罗裳莞尔，眉间一片温和：“阿使那公主的汉语讲的很好，想必是从小就开始练习的吧。”

    “不要叫我公主，你叫我思云就行了。”她说，“是的，我父汗从小便请了汉人师傅教我说汉语。”

    “别站着了，快坐下吧。”解罗裳指指一边的椅子，心下有些想笑，这公主看起来没有一般来挑衅时的咄咄逼人，倒也显得有几分娇俏可人，让人想讨厌倒也很难，“若儿，快上茶。”

    “不用上茶了。”她淡淡一笑摇摇头，“我不渴。”本在她刚刚来时，若儿就该上茶了，现在再上，又有何意？

    记忆还停留在与耶律齐的对话上，低沉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一个时辰前。凌波殿。

    他说：“思云，我们费了这么多心机才把你送到天朝来，不要辜负了父汗的一片苦心啊，从今以后，你要时刻牢记自己是突厥人，你的身上留着突厥的血液。”他昂藏的身躯就贴在她身后，让她一转身就碰到他。

    这般的靠近令她平静的心猛然一跳差点轻喘出声。他的身形很高也很壮硕，结实刚毅的五官有着狂狷的霸气跟怒涛，可以想见他不是个可以容人违抗的男人。

    阿使那的心在那一瞬间迷乱，她说：“齐，可是你从来只是把我当成这个工具吧。”

    当时他仅不自地蹙起眉头。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只是这场政治利益的交换中最可怜最卑微的一颗棋子，外人羡慕她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其实谁能知道，她不过是父汗的义女罢了，她的父亲战死在与天朝的战争中，才换来几年的和平，为了加冕她的父亲，所以可汗才把当时还是孩子的她接近了突厥的皇宫，将她作为公主教养起来，一进皇宫，便注定了她无法选择无法逃脱的命运。为了政治利益，她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公主有什么不能牺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