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徐氏默不作声,“娘,外头传的都是真的吗?” 汪氏抬眼看着她,面无表情,“对啊,是真的。文谦本来不准备把这事儿抖搂出来的,都是你那好儿子,非要去招惹他,这下子好了,鸡飞蛋打,你们都满意了?” 徐氏顿时肠子都青了,她怎么知道刘文远居然不是二老太爷亲生的!她本来也巴巴地等着刘大郎的好消息呢。 她看了汪氏一眼,什么都没说。 汪氏喝了口茶,“怎么,你也想看我的笑话吗?” 徐氏扯了扯嘴角,“娘说笑了,我不敢。” 汪氏问她,“你来有什么事情?” 徐氏的声音低了下来,“我来看看几个孩子。” 汪氏忽然笑了,“咱们两个啊,都是没干好事。文谦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没把文远的身世捅出去。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大家都会知道,到时候,我这辈子就不用再出门了。你也是一样,贪心不足,平日里你帮着元宝他娘办事情,难道油水少捞了?文谦哪个月不贴补你们?我哪个月不给你们银子?可是啊,人都是贪心的。这下子都好了,以后我安生守着这个小院子,至于你,哪里来的哪里去吧。” 徐氏忽然咬牙跪了下来,“娘,儿媳求您,让我回来好不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我如何能放心?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招惹大哥大嫂。娘,我嫁给文远快二十年,怎么能说断就断了。就算,就算他和那寡妇好了,我,我让她进门就是了。娘,我离不开这个家啊,我的根在这里啊!” 汪氏轻笑,“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现在过一天算一天。等什么时候我死了,两腿一蹬,我管你们怎么闹呢。” 徐氏擦了擦眼泪,“娘真的见死不救吗?娘,儿媳原来对您不够孝顺吗?” 汪氏抬眼看着她,“不是我不管,是我管不了了。我现在除了做个会吃喝的废人,我什么都管不了。你们不要逼我,逼急了,我找根绳子吊死算了。反正我如今什么脸面都没有了,我还怕什么呢。” 徐氏见她不肯松口,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娘多保重,我先回去了。” 几个孩子留她,徐氏自己擦了擦眼泪,转身走了。 等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对门陈太太告诉她,“你嫂子久等你不回来,自己先走了,她说她明儿再来。” 第二天,徐太太果然又来了。 徐氏有些落寞,一个人住在这里,她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她以为儿子能成事,才搬了出来。等儿子成了刘家掌权人,她就能回去了。可现在儿子什么都没有,还被刘氏族人唾弃,他救不了自己了。 徐氏手里没钱,她做惯了刘二太太,从嫁人后她就没吃过苦,她也不会找活儿干,这样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 徐太太来了三次之后,终于把徐氏接回去了。 徐太太完成了第一步,第二步就好说了,她拐着弯劝徐氏,不要再想刘家了,还不如想想以后的日子。 徐氏渐渐听懂了她的意思,断然不肯,姑嫂二人又吵了起来。 徐氏哭了一大场,又去找了刘大郎,刘大郎听说舅母十分要给亲娘找婆家,非常生气,跑到徐家大闹一场,被他亲舅舅打了一顿。 刘大郎是个愣头青,当场和亲舅舅和表兄们打了起来。他双全拳头敌四手,鼻青脸肿回家了。 刘大郎临走前放狠话,他舅舅告诉他,要是三天之内不能说动刘家人来接她娘回去,从此就当没这门亲了。 徐氏恨透了兄嫂,要再次搬出去,可徐太太早把她当作一块肥rou,岂容她再跑了。 徐氏被兄嫂关了起来。 徐老大有那么一丁点是为了meimei着想,他威逼刘大郎,就是想让他去找人来把meimei接回去。要是真能再回去,刘家家境总是不差的,比那个老光棍强多了。 徐太太给徐氏说的这门亲事,徐老大当时是不同意的。 徐太太一再劝他,并把十两聘银拿了出来。徐老大见到了银子,心软了一半,婆娘再劝一劝,他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徐氏抵死不从,姑嫂两个又吵了起来。 徐氏指着徐太太的鼻子骂,“你个没心肝的贼妇人,我这么多年贴了你们多少银子,如今不过吃了你两顿饭,就要把我称斤做两卖了,你不怕爹娘半夜来站你的床头!” 徐太太冷笑,“他姑,我问你,我和你哥还能管你,等我们死了,谁还管你?” 徐氏呸了一口,“大郎暂时遇到了困难,等过几年,我几个儿子都大了,我还能没好日子过。” 徐太太又笑了,“他姑,你可别做美梦了。以前你是刘二太太,如今你们家老大分宗单过。大郎往死里得罪了他,你还出手害过人家婆娘儿子的性命,你想一想,你这辈子还想回去?回不去,你哪里来的好日子?指望你几个儿子?要不是靠着你们老太太,他们这会子自己都快要没饭吃了。过两年二郎三郎长大了,要成家,哪一样不花钱?你能为他们做什么?” 徐氏被徐太太说的哑口无言。 徐太太继续威逼,“他姑,我说句凉薄的话。这做父母的,不能为孩子做任何事情,光拖后腿,你自己好意思?他们的娘被休了,他们兄弟以后娶妻都难。你要是离得远远的,时间久了,大伙儿把你忘了,倒也罢了。你成天过去点眼,怕人家不知道他们的亲娘干了谋财害命的事儿?” 徐氏的心顿时往下沉,她无力反驳徐太太的话。 徐氏病了,卧床不起。 刘家那边,刘悦薇的日子越发充实了起来。在和刘文谦商议后,她挑了棺材铺附近的那一家宅子。 见棺发财,这个没什么好避讳的。第二,那宅子附近店铺多,人也多,不怕有宵小之辈偷偷来闹事。第三,离家更近一些,方便刘悦薇随时去查看。 定下了宅子,刘悦薇带着汪彩凤一起去买纺线小车。刘悦薇准备第一批买十台小车,先把摊子铺开再说。 汪彩凤刚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在刘悦薇的鼓励下,她开始跟着表妹到处跑。表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都能出去开作坊,她不过是普通女子,长得又没有表妹好看,想来也不碍事。 刘悦薇知道,汪彩凤是个性子十分坚韧的人,她决定了要做的事情,就会踏踏实实做好。以后等她退了王家的亲事,汪家势必会想着把她卖出更高的价格。只要她自己提前立了起来,有了谋生的本事,到时候就可以和汪家谈判。 当然,这些话刘悦薇没和她说,只是带着她学写字、记账、出去和人打交道,等以后她的丝织坊开起来,让汪彩凤做个管事的,倒是不错。 刘悦薇一边忙着作坊,一边关注着徐氏的事情。 贾义那边听说徐氏病了,立刻掏了二两银子让张老赖亲自送了过来。 张老赖这回打扮的人模狗样,他近来也学好了,每天跟着贾义出去干活,也能挣些钱。贾义人脉广,找的活儿都是轻省钱多的,张老赖为了娶婆娘,咬咬牙一直忍着。 徐太太见张老赖送来银子给徐氏看病,顿时把张老赖夸了又夸,“他姑,你嫁给刘文远快二十年,说把你休了就休了。如今你病了,他搂着小寡妇快活,哪里管你死活。你看张老赖多有心肠,听说你病了,买了rou抓了药。他姑,我跟你说,刘文远也就是靠着个有本事的哥,这才人模狗样的,要是没有他哥,他说不定还不如张老赖呢。” 徐氏面无表情,脸朝里睡着,始终不说一句话。 徐太太又问,“他姑,要不,我替你答应了?你看人家聘礼也给了,吃的喝的用的,都准备了不少呢,可见是真心待你的。” 徐氏忽然笑了,“嫂子,让我答应可以,聘礼都归我。” 徐太太顿时卡住了嗓子,“他姑,这些日子,你吃喝也花用了不少呢。” 徐氏冷笑,不再搭理她。 过了几日,徐太太发现徐氏病好了,只是不愿意起来罢了。徐太太咬咬牙,想了个歹毒的主意。 她去了药店,买了包蒙汗药来。蒙汗药不能随便买的,须得写下姓名和住址,还要说明缘由,不然店家也不敢卖。徐太太谎称家里的猪乱窜,要发疯,留下了家里姓名,还按了手印,买了一包能把猪放倒的蒙汗药。 药买回去后,她和贾义那边商量好,因小姑子被休回来的,不好大张旗鼓,干脆简单些,晚上换上嫁衣直接送过去。张老赖哪里管那么多,忙不迭答应了。 徐太太回家给徐氏做了顿好吃的,并劝她想开些,真不想嫁就算了,先在娘家住着,徐氏这才吃下了那碗下了猛药的饭。 一碗饭下去,徐氏就倒下了。徐太太念了句阿弥陀佛,和儿媳妇一起给徐氏擦了擦身子,换上了衣裳,交给了前来娶亲的张老赖。 说是娶亲,其实也就是贾义和张老赖两个人,张老赖还人模狗样地换了身喜袍。 等到了家里,贾义说让二人拜天地。 张老赖把手一摆,“兄弟也忒讲究,我一个老光棍,拜个屁的天地,直接洞房吧。” 贾义笑,“那也行,大哥过日子重要。” 张老赖搓搓手,“这回,全靠兄弟替我周全。明儿等你嫂子醒了,我让她做两个好菜,我们请你吃酒。” 贾义继续笑,“那我就等着兄长的酒了,天色已晚,我先走了,恭喜大哥。” 张老赖高兴地送走了贾义,回来后就和徐氏做了夫妻。 第二天一大早,徐氏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等她扭头一看身边的人…… 徐氏发出了一声长啸。 张老赖被吓的一骨碌滚到了地上,自己爬了起来,“大清早的,鬼叫什么。我是你男人,又不是贼!” 徐氏什么都明白了,眼泪顿时顺着脸颊滚了下来,“你滚,你滚,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流氓,你快滚!” 张老赖前些日子为了娶婆娘,装了多少天的好人,这会子终于原形必露了,“都是老子的人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妇。咱们睡也睡过了,你就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好生跟我过日子吧。” 徐氏顿时又是一顿叫骂,拿起床头的东西就去打他,张老赖也不再客气,和她打了起来。 徐氏悄没声息嫁人了,等刘大郎知道时,他连后爹都有了。 第38章 知身世善意提醒 徐氏羞愤拒绝, 哭的连声音都嘶哑了。张老赖劝了她几句,见她仍旧哭,也不管她, 自己去找贾义了。 张老赖跟往常一样过去,却发现贾义那边人去屋空。张老赖有些摸不着头脑,跑去找房东。 房东告诉张老赖,“贾大官人老家有急事, 今儿一大早就走了, 还让我告诉张大官人, 好生过日子, 等他办完了事情,再回来和张大官人一起喝酒。” 张老赖有些遗憾, 他好不容易交了个可靠的朋友, 忽然就走了, 连声招呼都没打。 张老赖悻悻地回了家,见徐氏还坐在床上没动静, 顿时有些生气, 把自己的市井习气拿了出来, 骂了徐氏一顿。 徐氏呆呆地坐着,把事情前后想了想,知道徐太太必定对她动了手教。她想一阵哭一阵,又恨一阵。 她恨刘文远, 没本事挣钱,自己才起了害人的坏心思;她恨大房夫妻,赶尽杀绝, 把她休回了娘家;她恨娘家兄嫂, 不顾骨rou亲情, 说把她卖了就卖了,还是这样一个她眼角都看不上的东西;她又恨自己,怎么没狠心去死了算了。 徐氏想过死的,张老赖去找贾义的时候,她找了根绳子要上吊。可房梁太高,她挂不上去。她把绳子打了个结,想自己动手把自己勒死,但她才稍微一使劲,就感觉脑袋要炸开了。 求生的本能让她松开了手,徐氏丢掉了绳子,招了把刀,才割到自己rou上面,疼的她立刻把刀丢了。 徐氏尝试了许多种办法,皆以失败告终,她又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再说刘大郎,在舅父家又撒了一顿气之后,他怒气冲冲地回了家。 母亲受辱,他感觉自己天灵盖快要冒火了。 刘大郎一脚踢开了大门,把院子里的李氏吓了一跳。李氏见他脸色阴郁,也没敢上前搭话。 刘大郎直奔正房,汪氏正在厅堂闲坐。他挥挥手,让婆子出去了。 汪氏看了他一眼,“大郎有什么事?” 刘大郎动了动嘴唇,没说出口。他长长出了口气,忽然,用阴恻恻地声音问汪氏,“祖母,您晚上睡觉害怕吗?” 汪氏面无表情,“我又没害人,我怕什么?” 刘大郎冷哼,“祖母说的好轻松,祖父晚上不来问您话吗?” 汪氏砰地把茶盏放下,“说吧,你想干什么?” 刘大郎坐了下来,忽然又换了温和的口气,“祖母,咱们是亲祖孙,和和气气的多好。孙儿如今走投无路,只能来依靠祖母了。祖母,您能不能告诉我,我的亲祖父到底是谁?” 汪氏扭开了脸,“怎么,你想查清缘由,把我拿去沉塘吗?” 刘大郎笑,“祖母,我是您的亲孙儿,怎么会干那种没天理的事情。孙儿只是想知道实情,还请祖母告知。如今,如今知道内情的人都在诟病祖母,孙儿岂能看祖母一个人受委屈。” 汪氏忽然哈哈笑了,“你真想知道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