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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惊呆了。他行商这么多年见过的正直的官员屈指可数,哪个监当官在任期间没有收过商贾的好处?没想到这个新上任的监官倒是硬气,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心底嘀咕着。 茶场的小吏偷偷地看着唐斯羡, 有些怪这个毛头小子阻挡了他们的发财路。 唐斯羡对他们不善的目光很敏感, 她扭头看他们,递出水囊:“你们也口渴?那给你们喝几口。” 他们异口同声地道:“不、不必了,官人。” 唐斯羡沉思片刻, “恍然大悟”地道:“噢,我知道了,你们是想喝外面的茶水,这外面的茶水得花钱买,所以你们实际上是想要钱。” 小吏们吓了一跳,忙将多余的钱给郑经纶塞了回去:“没有这回事,收受茶商的钱财,可是要入罪的。” 还特意在“茶商”这儿加重了语气。 唐斯羡权当没听见。她不管别人是以什么身份给小吏们送好处,收买他们,在茶场,只有她做主的份,要想越过她动手脚可不容易。 郑经纶想说什么,但是被小吏瞪了眼:“拿好你的茶引早些离去,后面还排着队呢!” 郑经纶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继续贿赂官吏,只好不甘心地离去了。 见他走了,小吏们的心底确实有些不甘心,然而想到唐斯羡只是年轻气盛,所以才显得刚正不阿,就稍微体谅了些,还腹诽:“等这小子经历得多了,受挫了,或许就知道变通了。” 有了郑经纶的前车之鉴,后面的茶商多少收起了贿赂的心思。他们有些人是担心新茶场监官会趁机索要大额钱财,否则便为难他们。也有些人是想要买通监官,从中获得更多的好处。 唐斯羡的行为让一部分茶商安了心,倒是让另一部分茶商焦急不已,——唐斯羡不收贿赂,只会秉公办理,他们又如何能从茶叶以及茶价上动手脚呢? 不管这些茶商与小吏心里如何想,唐斯羡正式接手茶场的事务后第一天都是秉公办理的。上任监官都看在眼里,惊叹:“本以为他第一日接手这么庞杂的事务肯定会手忙脚乱,不曾想处理得还挺有条不紊的。” 岳铉派来暗中驻守,防止这儿出乱子的兵士也回去跟他汇报:“唐供奉那儿一整日都风平浪静,并没有生出什么乱子。” 岳铉道:“也对,像他这般心性的人,岂会真如一十八岁少年那般,遇到大事就容易慌乱?明日起,你们就不必时时盯着了。” 到了下午五点,唐斯羡便下班了。 原本春夏的下班时间在五点,但是立秋过后,下班时间便提前到了四点,唐斯羡等茶场关了门,她还需核对今日各种账册,便留下来加班了一小时,剩余没核对完的账册则带回家去等吃完饭趁天还未黑赶紧看了。 秦浈顺便将她的提议跟唐斯羡提了,唐斯羡道:“连续许多天都围着公务转,确实有些累,但娘子你不想家吗?” “我有的是机会回去探望爹娘,但你休沐的日子七天才有一日。”秦浈说完,又悄声道,“阿唐许久未出过门了,带她去逛逛也好。” 唐斯羡问:“刚才在吃着饭不好问,阿姊她怎么了?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们今日去添置物什,经过陈氏经籍铺时遇到了云表哥,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阿唐回来后便如此模样了。” 唐斯羡眼睛骨碌一转,试探道:“我打你表哥的话,你会生气吗?” 秦浈翻个白眼:“不是我护着云表哥,而是我们应该先弄明白阿唐怎么了。” “所以踏青或许就是一个了解她的心事的好机会?” 秦浈不置可否。 唐斯羡摸上她的手:“还是娘子有办法。” 秦浈笑吟吟地拍开她的手,道:“夸得再好听也不许去找云表哥的茬。” “我要吃醋了。” 秦浈好笑地看着她:“小心眼。” 二人躲在房中你侬我侬了会儿,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唐斯羡才点燃灯火继续核对账册。 翌日,她先备了些给秦阮伦带回镇前村的“鱼料”,而后才去上班。 见茶场的小吏走路带风,面上还有些得意,唐斯羡寻思大抵是他们昨天给茶商们的暗示起了作用,夜里收了些好处。 没有证据的事情,唐斯羡也暂且不提,只细心留意,别让有心之人钻了漏子。 忙碌时的时光过得特别快,唐斯羡终于能从繁忙的公务中抽身,跟家人去郊外踏青。 饶州城周围其实还是有不少景致的,鄱阳湖便不提了,在四方还有各种山、高楼、馆阁与宗教建筑。 唐斯羡等人往南到仙阁山去一睹“投龙坛”的风采。据闻这仙阁山是仙人得道升仙的地方,山中有座道观,香火十分鼎盛,以至于祭醮不断。 当然,比它更为闻名的是龙虎山、仙鹤山等所建的,与道教祖师爷张天师相关的道观。唐斯羡等之所以不去,那自然是那些地方离得远! 唐清满从歙州到饶州来,见过不少山,但彼时的心境与如今完全不同,故而能出来赏阅山水及秋色,她也打从心底感到轻松愉悦。 唐斯羡跟秦浈许是职业病犯了,见了山水就想到这儿的湖泊承包下来养鱼或许也不错。见她们在讨论,唐清满也没去打搅她们,而是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