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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处,林琅玉心里一阵怅然,虽说他向来不喜他那舅母,但他同他这位表姐还是挺亲近的。 元春自幼养在老太太膝下,林琅玉幼时常被老太太接到京中玩儿,都是这位表姐带着他,只是没几年元春便进宫了,此后二人就再没见过,元春的事儿他只能从王爷和家中长辈的口中得知一二。 虽说二人相处时间不多,也不是很长,但林琅玉现在还能回忆起来小时候,元春带着他和宝玉念书,让他和宝玉比认字,每认对一个字,她就会奖励给他俩一块儿她自己亲手做的梨瑰糖。 他们这样的人家,糖和糕点自然是不缺的,梨瑰糖于平常人家的孩子来说或许稀罕,但在他们眼里却是寻常物。 只是元春做的梨瑰糖却和寻常的梨瑰糖不同,说不出的香甜,甜又不腻,任京中最好的糕点师傅也做不出来那味道。 林琅玉和宝玉从前很喜欢吃梨瑰糖,但自打元春进宫后他俩就再也没吃过那玩意儿,原因无他,只因寻常的梨瑰糖都做不出来元春做的味道。 早早的听说元春要回家省亲,宝玉就开始念叨着长姐做的梨瑰糖。 熙凤笑话他:“如今咱们的大小姐是宫中的贵妃,哪儿还能再做这些小女儿家的东西?再说,省亲不过一天,各种礼节下来,能说上几句话便不错了,哪儿有时间给你做糖吃?” 因着这话,宝玉闷了好几天,黛玉找他玩儿,他也是兴致缺缺的。 见林琅玉神色有些黯然,贤枢便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在宫中的那位表姐,于是安慰道:“你表姐如今是宫中的贵妃,娘家又是国公府,在宫里自然是过的好的。她性子娴静、为人和善又不争抢,我母后和几位太妃都非常喜欢她,我皇兄和皇嫂也十分敬她。” 贤枢这话一出,林琅玉眉头蹙得更紧了:“娴静?” 贤枢呷了一口杯中的茶,宽慰道:“贤妃毕竟是宫妃,我虽说时常入后宫,也就在我母后那儿见过她几次,是个温和有礼的好姑娘。我皇嫂前儿夸她,说后宫里那么多人,没一个顶用,也就贤妃能帮衬着她。还说日后户部张罗选秀时,眼睛瞪大些,就按着贤妃的模子来!” 贤枢这话本意是为了让林琅玉高兴,然而林琅玉听了心里却更加不好受了。 在他记忆里元春虽说是高门大小姐、国公府的嫡长女,但从来不是温柔娴静的,反倒是格外的明艳活泼,又知书识礼,这也是老太太格外疼这个孙女的原因。 后来老太太这样疼湘云,时不时的将她接到府里来玩儿,便是因湘云的性子挺像元春jiejie。 林琅玉垂下眼帘,看着杯中碧清的茶,幽幽开口道:“贤枢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来京中玩儿的时,时常跟你提我有一个喜欢穿石榴红裙带着我玩儿的jiejie吗?” 闻言,贤枢愣了一秒,只听林琅玉继续说道:“她从来都不是个娴静的姑娘……” 她性子活泼伶俐,有时还像个男孩子似的,风风火火的,因是家中的嫡长女又得祖母喜爱打小便是被众人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小性子也不少。 从前贾珠大哥还在的时候,还常同祖母开玩笑说:“元春这丫头若是不好好管管,日后许了人家可了不得!” 想到贾珠,林琅玉的心情则更加沉重了。 元春性子活泼、贾珠性子却静,他是个“书袋子”就希望元春能像书中所写的那些才女子一样温柔沉静、知书识礼。 只是元春书、礼到通,但离温柔沉静相差甚远,贾珠嫌她性子太闹腾,元春嫌贾珠太过“迂腐”,因此兄妹二人时常拌嘴吵架。 只是拌嘴归拌嘴,当他们父亲和叔父提出要元春选秀入宫时,贾珠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站出来反对之人。 府中圣眷不比祖父在世之时,如今的国公府已出现了衰颓之照,父辈在官场上无所建树,要想稳固国公府的地位,将女儿送入宫,让女儿在宫中拼个尊位是目前巩固国公府地位最好的办法。 正因如此,饶是平日里最疼元春的老太太都只是连声叹气、王夫人虽说也心疼女儿,但这种事儿她也插不上嘴,除了在半夜无人之际偷偷抹泪什么也做不了。 用邢夫人带点儿酸味儿的话说:“况且嫁进宫是何等的荣耀?可是旁人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只是这福气不是谁都想要的,贾珠为了这事儿,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忤逆自己的父亲。 “元春还小!宫中人心险恶,如今咱们家里不比当年,没法给她撑腰,她一人在宫里孤苦无依,如何使得?!” 贾政大怒,斥他优柔寡断、目光短浅:“你也知咱们府不比你祖父在世,咱们家若真这么败落了下去,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这可是祖宗从尸山中拼出来的功名,如何能在咱们手上败了?你meimei聪敏机灵,进宫若能得个尊位咱们家也就成了皇亲,如何不好?” “儿子有信心考取公名!这么大个国公府,靠卖女求荣?!难不成父亲就能够向祖宗交代了吗?!” 贾政当恼羞成怒,当即一巴掌扇了过去:“混账!!你给我去祖宗堂前跪着,看你还敢不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贾珠什么也没说,独自去祠堂挺拔的跪着,任谁来劝都不管用。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逼家中长辈妥协,将meimei留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