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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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所言,正是此事。 锦州城有两扇城门,一扇在东,一扇在西。而越往城西,民巷越少,人越冷清,城西郊外更是凋敝清冷。 那些受灾百姓便被安置于此,修建了几个不避风不避雨的棚子供人居住。 条件之差,已至食不果腹的状态,就在他们前脚离了锦州的那日,后脚锦州城西便发生了暴-乱。 不过知府倒是个有本事的,很快便将此事压下,伪装成山匪劫舍。 闻言,陆九霄问:“李擎呢?” “听说李二公子病重,李大人连夜去往斋露寺瞧他了。” 陆九霄提了提嘴角,真是兄弟情深…… “你书信一封,让酒庄管事的开银与粮仓,亲自布棚施粥。” 尹忠正色,很快反应过来。 “闹得越大越好。” “是。” --------- 当晚,锦州城西的郊外便支起一个个屋棚,排了一条长龙似的队列。 暴-乱的百姓很快被安抚下来。 锦州知府听了此事,只当自己捡了个大便宜,陆家那位祖宗腰缠万贯,他爱做好人,便让他做去呗。 不出五日,此事便传进了宣武帝耳。 朝上,明黄衣袍的人傲立于龙椅前,甩袖丢下一封折子。 李擎面色铁青地上前捡起。 宣武帝道:“朕派你去治理柏河溃堤,让你监管赈灾一事,你倒好,能让百姓饿着肚子揭竿起义!” “圣上息怒,微臣监管不利,微臣有罪。”他双膝跪下,以额磕地。 可这并不能消除宣武帝的怒意,他生平最恨打着朝廷的名义行苛待之事,以亏损他贤君之名。 否则,延缓支援黔南的事他也不会装模作样与朝臣商议,借朝臣之口行事。 而如今,一个赈灾不利,险些将他传成虐民的昏君! 宣武帝拍桌,“秦斌该罚,你也该罚!既锦州之事你无力处理,便交由旁人,你去凉州历练半年,再归京都。” 李擎咬牙,“谢圣上隆恩。” 散朝后,他黑着脸往踏出午门。 陆九霄,真够可以的。这么个损招就将他在锦州布好的棋盘搅了个一团乱麻。 凉州…… 那是怎样一个犄角疙瘩。 正所谓想什么来什么,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他身前。 不几时,那张十分欠收拾的桃花脸便现于前,李擎克制地攥紧拳头,好脾气地点点头道:“这才下朝,陆世子进宫,可是五皇子又得了甚稀罕玩意儿,邀您同赏了?” 陆九霄稍一抬眉,面露惊疑,“李大人不知吗?” 李擎皱眉。 就听陆九霄缓缓道:“李大人赈灾不利,幸而我出相助,圣上召我进宫,因是论功行赏吧。” 李擎胸口一闷。 又见陆九霄拿那把扇子敲了敲他的肩头,“李大人不必谢我,都是自幼相识,又有同窗之情谊,应该的,应该的。” 望着那狂妄之姿,李擎君子如玉般的神情,终是有了一丝龟裂。 - 不出所料,至乾清宫,宣武帝对陆九霄又是夸又是赏。 他道:“你啊,当真不愿在朝谋个一官半职?朕当日之言,依旧奏效。” 陆九霄看向眼前这个人,墨瞳深深一沉,嘴角却当即提起。 他摇头拒之,“谢圣上美意。” 当初他拒绝,是因当真无心朝堂。如今再拒,则是避嫌。 正如贺凛所言,陆行这么些年的疏远与打骂皆是有意为之。他看透了帝王多疑且无情,今日他偏宠你,愿信之,来日疑心你,却杀之。 谁能保证,陆家如此兵力之下,还养着一个皇家血脉,宣武帝能永不疑心呢? 一番周旋后,他又与宣武帝对弈一局,方才离宫。 --------- 夜里,李国公悄悄潜入坤宁宫。 他恼道:“今日之事你可听闻,你瞧瞧看,圣上本就疼爱他,如今更甚,咱们再不动,万一他——” “都说了阿兄莫急,圣上就算想接他进宫,哪是件容易的事?眼下咱们准备不足,冒然围城,你可知是什么后果!再等等,必须再等等!” 李国公只好默了声,不言不语地坐至一边。 半响,他妥协道:“行,就听你的,再等等。” --------- 陆九霄回到松苑时,给他端来药盏的人,是弄巧。 这事向来都是沈时葶亲自做的。 是以,男人眉头一皱,“她人呢?” 弄巧不擅说谎,抓了抓额角道:“沈姑娘腹痛,已经歇下了……” 讲道理,从前亥时前沈姑娘便会从兰苑回来,今日怎的…… 还不舍得回了呢? 陆九霄觑她一眼,“是吗?” 弄巧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陆九霄仰头将药汁饮尽,起身去往仆房。门一推,空空如也,哪有什么腹痛的人。 他侧目,复又重重问了一回:“人呢?” 这回,弄巧想瞒都瞒不住。 她支支吾吾说:“许是在兰苑……” 闻言,男人滞了一瞬,背身去往兰苑的方向。显然,他也不知她何时与兰苑搭上边了。 此时,兰苑的庭园空无一人,如墨的夜禁主屋点了几盏亮堂堂地灯。 两个姑娘趴在长桌上,一个磨墨,一个绘画。 看着从沈时葶下变出两条栩栩如生的锦鲤,陆菀欢喜道:“明日我拿这幅画给阿娘交差,定是能过她的眼。” 沈时葶笑笑,没说话。 陆菀又说:“上回的点心好吃吗?你若是喜欢,我差人去买,我哥那个人,定是不会给谁买这些的,你又不好出府。” 说这话时,一道影子恰好落至门边。 陆九霄扯了扯嘴角,看向里头两个人。 可惜,谁也没察觉。 他走进去时,沈时葶正最后一收尾,一个“好”字还未吐出于口,脸上的神色便僵了住了。 她猛地起身,险些撞翻桌上的砚台。 他今夜怎的回这么早…… 陆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亦是蹭的起身,咽了两口唾液道:“哥……” 陆九霄走近,低头瞥了眼桌案上的画,画上是春日之景,小院荷池,莲藕盛开,锦鲤欢跃,很是逼真。 他勾了勾嘴角,看向陆菀,“你行啊,找人代画。” 被抓了个现行,陆菀没的辩驳,只好求道:“别告诉阿娘好不好,哥……” 陆九霄不搭理她,转而看低头不语的小姑娘,似是以为她垂着脑袋他便瞧不见她了。 男人嗤了一声,“你替她画了几幅画?” 沈时葶硬着头皮抬眸,嗫喏道:“就这一幅。” “再说。” “……幅。” 陆菀死心地闭了闭眼。 陆九霄似笑非笑道:“她让你画你就画,你还挺好使唤。” “使唤”二字,让沈时葶稍稍一怔,唯恐破坏他兄妹二人的情谊,她忙指了指角落的古琴,“不是的,我替二姑娘作画,她教我古琴。” 陆九霄眼微眯,在她二人之间扫了一眼。 最后目光落在沈时葶身上,“走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 沈时葶停滞一瞬,陆菀赶忙拉住她的衣袖,“我阿娘若是知晓,我便死定了,你替我求求他好不好?” 在少女殷勤恳切的目光下,沈时葶难为情地点了两下脑袋。 即便她求,也未必能求到。 是以,她怜惜地看了眼陆菀。 回到松苑,沈时葶跟在他身后,在仆房与主屋两个方向的交叉处踌躇了一下。 她桃腮微紧,咬咬牙叫住他,“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