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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似罚站一般站得笔直,手里摆弄着手机。徐放交给他的是一部崭新的手机,里面只有傅时戟的联系方式,庄隅登录了常用的通讯软件,记录均被删除,一个联系人也没有。庄隅连比较亲近的夏东也联系不到,他扁了扁嘴,傅时戟倒是如了他的愿,将他送得远远的,与世隔绝,与过往的联系全部断掉。 看着手机里唯一的联系人,庄隅犹豫后,按下了删除键,既然游戏结束那就彻底点。 “谁啊?在门口站着。”一个满身酒气的人走近,看着一身白衣的庄隅,吐了口唾沫,骂道,“草,真晦气,搁这给我吊唁哪,滚滚滚。” 庄隅闻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一股子霉臭味和酒味,厌恶地捂上鼻子,向后退了两步。他并不觉得眼前人是自己的父亲,只当他是个认错家门的疯癫的酒鬼。 “再看老子,老子打你信不信?”那人举起个酒瓶,朝庄隅比画。 庄隅哪里见过这么粗俗鄙陋的人,不想惹是非,便转过了头。 那人站在自己父亲家的门前,然后抬起脚,将铁门踹得“咣当——”一声巨响。庄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扇门并没有上锁,只是方才自己敲门的力度太轻,才没把门打开,可这个酒鬼就这么直直地走进了院子中。 庄隅赶紧上前拦住他:“你为什么闯进别人的家门?这是犯法的。” “犯法?”那人脚步晃悠悠地转过身,对庄隅道,“老子进自己家的门,犯什么法!” 庄隅听闻后简直如遭雷劈,他握紧拳头,虽然心底有了答案,还是不敢相信似的问道:“你就是王强?” “是我。”王强上下打量了庄隅一眼,疑惑道,“怎么,我欠你的钱?不就是点钱,明天就还你!” 庄隅死死盯着王强,看着他凌乱的头发,被酒气熏得发红的双眼,不整的衣衫,连指甲缝隙中都藏着污垢,这怎么会是自己的父亲?一定是弄错了。 “那你的妻子呢?”庄隅不死心,他想自己的母亲未必是这个模样。 “那臭娘们,呸,早死了。”王强推开拦路的庄隅,晃晃悠悠地钻进屋子中。 庄隅心灰意冷,遍体生寒,王强打开屋子里昏黄的灯,庄隅透过窗子看见里面如同垃圾堆般的陈设。庄隅好像变成了雕塑,一个小时都未曾动,直到夜幕披到庄隅的身上,他才挪动脚步朝门外走去。 一切都错了。 庄隅捏着手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无依无靠,对着这个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他也不想相认。 他想象中的父亲是一个尽管贫穷却正直的人,母亲的性格温柔朴实。庄隅不在乎父母的地位,甚至在看到周围的环境后,想的也只是自己努力工作然后将父母接到城市,过上好的生活。他也不在乎当初自己被抛弃的理由,只要他们还能疼爱自己那就足够了。 但是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母亲已经去世,父亲是个欠账的酒鬼。 庄隅走到村子的大槐树边上坐下,纯白的衣服早就脏了,还沾到了难闻的酒气。 庄隅仰着头看着满天星斗,自己渺小得如同沙砾,还是无家可归的沙砾。 今夜他没有家了,那个梦中的家也破碎掉了。 庄隅只能为自己订一个酒店,点开手机软件发现最近的酒店也要驱车一个小时才能到达,这四下无人哪里有车能载他去?庄隅茫然地独自朝着村子外走去。 但人落魄到极致总是有几分幸运,庄隅遇到了一个正巧去附近村镇的车可以载他到目的地附近。 “你是城里人吧,怎么大半夜从我们村离开?要不是我顺路,你可走不了。”司机是个颇善言谈的人,透过后视镜,对庄隅说道。 庄隅“嗯”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司机见庄隅困倦也就没继续说话。 庄隅抱着傅时戟留给他的小木匣,这盒子好似成为了潘多拉的魔盒,引诱着庄隅打开它。 只要打开它,戴上里面的东西就还可以回到傅时戟身边,结束这一场荒诞的旅行,回到那个金丝笼中。 “到了,前面就是。”司机将车靠边停下,对后座的庄隅道,“这是镇里最大的酒店了。” 庄隅没有问价格,随手递给司机几张纸币,然后推开门下车。 司机看自己不过顺路带个人就赚了这么多钱,不由咂舌道:“嘿,这小孩是傻了吧。” 庄隅默默地走进那个被跑马灯修饰得十分土气的酒店,一眼望去这竟是这个镇子里最豪华的建筑,可庄隅从未住过这么劣质的酒店,这也是他从前绝不会踏足的地方。 “要最好的房间。”庄隅摸了摸厚厚的牛皮纸袋,里面的钱还足够他撑过几天。 “身份证。”前台小姐对庄隅说道。 庄隅翻了一下徐放交给他的物件,里面并没有身份证,许是落下了,他没有心思多想,对前台道:“我可以多付钱。” 前台小姐看了庄隅一眼,道:“行吧,我看你也不像坏人,多交五百押金,这是钥匙。” 庄隅交钱后接过了钥匙,进到自己订下的房间里。庄隅蹙眉环顾四周,感觉这里每一处都没有被打扫干净。空气里充斥着灰尘的味道,地板上似乎还有常年累积下的油污,厚重的窗帘上还有淡色的水渍。庄隅走到床边,嗅到被子上的消毒水的味道,掀开枕头,庄隅看到了上面的一根不知是属于谁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