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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瑟知道他在可惜什么,这位未及弱冠的少年终究没有护住祖辈偌大的家业,家破人亡,不留半点踪迹。 怪不得明灯大师说,于景王妃而言,她是圆满地走完这一生。 “景王一脉可留下血脉。”苏锦瑟回到马车内最后问道。 “只有一女,后来如何姑娘也该知道了。” 政治的残酷不会给一个小女孩一丝喘气的机会,可怜景王一脉随高祖开疆辟土,异姓封王,镇守边境近百年,到最后连血脉都不曾留下。 苏锦瑟抿了抿唇,摇摇头,不再说话。 “我怕翠华瞒不了多久,那些人迟早会发现,你让几个人驾着马车,深入雪狼出没的地方,留下钩子,迷惑他们,为我们拖延时间。”她掀开帘子突然想起正事,赶紧吩咐着。 “可只有一辆马车。”张黄门犹豫。 苏锦瑟看着一旁的高头大马,笑了笑:“我好像还会一点骑马,毕竟等会儿追上人后马车不方便,不如现在就换马。” 张黄门站在冰天雪地间,至今还在恍神,尤其是看着一声男装的苏锦瑟从树林中走出。 年纪尚幼的少女,身形还未完全张开,可又带着一丝年轻的青涩和少年气,束起头发,穿上男装,好似一位翩翩而来的美少男,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现在我是一个不怕死的富家子弟,姓……姓盛好了,家中排名第六,唤我盛六,此次专门来边境历练。你是我的管家,他们都是我的侍卫,知道了吗。”苏锦瑟对着铜镜描粗自己的眉毛,压低声音说话,眉飞色舞间,原本五分的少年样,瞬间又多了三分。 “是,盛郎君。”张黄门含笑说着。 “出发。”新出炉的盛六利索的翻身上马,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冬日凌冽的寒气,大喝一声。 “殿下,寿阳有变。”欧阳泛流匆匆入了账内,伏在盛宣知耳边低声说着。 盛宣知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手中毛笔滴出一滴浓重的黑墨,瞬间晕染了字迹。他脸色阴晴不定,紧抿着唇。 “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张黄门说得对,寿阳如今已经不能留了,城中混入许多陌生面孔,七娘子在那边并不安全。” “直接带回太原便好,往战乱之地跑什么。”盛宣知又急又气。 “谁也想不到寿阳局势竟然如此紧张,竟有人冲着七娘子而去,去往太原的路上只怕更加不安全,若是牵出苏家,殿下所谋之事只怕会提前暴露,七娘子一向聪慧,想来也是为殿下着想。”欧阳泛流叹气。 盛宣知沉默。冲着苏锦瑟而去目的,不外乎是跟他有关。 “不过毕竟侯爷被抓了,到底是亲父。”欧阳不敢再说这个话题,也不敢看向太子阴沉的脸,只得愁眉苦脸安抚着,“七娘子到底是有孝心的。” 盛宣知嘴角紧抿,苏家这摊子烂事,若不是时机不到,他当真要一个个把他们解决掉,免得整日拖苏锦瑟后腿,若是到了汴京城中,还不知要如何受人攻讦。 “若是七娘子到了雁门,只怕殿下的计划要修改一二。三方对垒,必生波澜,外有强敌,内有忧虑,只怕还需要一股力量来震一震,就算殿下不为自己考虑,也改为七娘子考虑一下。”欧阳泛流趁机谏言。 盛宣知沉思,神情敛下,眉目清冷,浓密剑眉不由地皱着。 如今事情有了变动,自然要重新布局,只是如今雁门行事紧张,风吹涟漪都能引起警惕,那伙不知为何劫走长乐侯的人到底是为什么。 可毕竟,苏锦瑟可能会误入险境,若是她受伤是他不愿看到的。 “以你所愿,去送信吧。”盛宣知叹了一口气。 欧阳泛流连连点头应下。 “太监要去哪里?”欧阳出门前和邹明恩撞上。 欧阳泛流面不改色地扯谎着:“殿下饿了,某去给殿下端些饭菜来。” “只怕殿下是吃不下了,秦元帅手下有一能人,说是研制出火/药来了,特邀殿下与卑职一同前往观看。”邹明恩笑,眼角那道皱纹皱了起来,好似要朝着眼角蜿蜒而去,看上去狰狞邪气。 “火/药。”盛宣知果然皱起眉来。 “来者不善,用意不明,殿下小心。”邹明恩意味深长地说着。 火/药,大梁如今龟缩在雁门不敢动弹,就是因为少了这样东西。 二十年前老景王妃一鸣惊人,研制出这种杀伤力极大的利器,配合她设计的大炮可谓是锐利无边,一反大梁被动挨打的局面,压制边境两国不敢动弹。可随着老王妃仙逝,老王爷消失不见,军中大乱,河东道人鬼浮现,火药配方未能流传于世,原本军中库存的火/药也不翼而飞。 河东军中一直有个心照不宣的秘密,那便是谁能掌握火/药,谁就能最后真正掌握这支河东军三军。 “无妨,火/药不是什么难弄的东西,合适的火/药却不好做。”盛宣知眉心倏地松开,施施然起身,慢里斯条地说着。 “殿下说的是,是微臣慌了。”邹明恩拱手谢罪。 两人出了营帐,山中大雪已经停了,厚雪能覆盖到人的小腿,军中士兵只能扫出一条两人并行的路,把雪高高堆在两侧,只待天晴后自然化去。 盛宣知和邹明恩一前一后,错开半个身子走着。太子殿下的营帐在最中间,两侧皆是亲卫队的营帐,旁人皆不能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