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纪南方来看过,说他既已醒来,便无大碍,只要修养,等伤处全好。 谢夫人听说他没事,心下的石头便落了地,嘱咐揽秋照顾好公子和少夫人,便走了。 屋里的下人也各去忙了,屋里只有谢怀琛和陆晚晚两个人。 他趴在床上,盯着青玉如意,脸色不是很好。 陆晚晚见他神色恹恹,有些诧异,这人在梦里都那般欢喜,美梦成真怎么反倒不高兴了。她心下凉了一瞬。 她将窗户合上,然后走到谢怀琛面前,迟疑了片刻,问他:“谢怀琛,你不高兴吗?” 他轻摇了下头。 “那你为什么……”言及此处,她顿了顿,有些委屈。 谢怀琛仰起脸,看着她:“陆晚晚,我舍不得你受委屈,哪怕是为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夜,是为丈母娘流泪的一夜。 第58章 梦境 陆晚晚略怔忡了一瞬, 而后轻笑了下,药盅端到他面前。 “所以, 你得快些好起来,给我撑腰。” 谢怀琛扯出一抹笑,答应得爽快:“放心, 以后公子我罩着你,给你撑腰。” 陆晚晚眯了眯眼睛,吹了两口冒着热气的汤药, 她将药盅递给谢怀琛,他接过,一饮而尽。 喂过药后, 陆晚晚让月绣打水进来, 她亲手绞了帕子给谢怀琛洗脸。 手边的细致活, 能做的她都做, 交到别人手上,她不放心。 谢怀琛反倒扭捏起来, 她一靠近,他就红着脸,抢过帕子来,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 陆晚晚定定地瞧着他。 他不好意思地将帕子还给她:“以后这些粗活你就让谢染做。” 陆晚晚一面另绞了帕子给他擦手,一面问道:“为什么?” 她粉面红唇, 偏过头的样子娇俏明艳,他看得喉头微滚,别过头, 声音暗哑低沉。 “夫人娶回来是疼的,不是来当使唤丫头的。” 陆晚晚被他逗得轻声一笑。 谢怀琛神情认真又严肃:“我是认真的。” 陆晚晚笑得露出洁白的小虎牙,平素摇曳美艳的风轻没了,整个人看起来娇俏又调皮。 他抬起下巴,表情很是骄傲。 收拾妥当,陆晚晚洗漱完毕,她对镜卸了脂粉,长长的发披下来,洋洋洒洒飘了满背。谢怀琛看着她的背影,似乎在想事情,目光有些空。 醒来后他总会记起梦中的事情,梦中的陆晚晚和现实中的陆晚晚的脸不断重合。那些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他都不确定究竟梦是现实,还是现实是梦。 陆晚晚收拾妥当,她换了身月白色中衣,衣服素净,只有衣襟处绣了一圈合欢花。 她缓缓走过来,脚步有些踟蹰。 她嫁过来,自然是要和谢怀琛同睡的,只不过前几日他还在昏迷,为方便照顾他,她一直睡在旁边的罗汉床上。 今日他醒了…… “谢怀琛。”她喊了他一声,想和他商量一下,晚上她还睡罗汉床,半夜好起来给他喂药。 谢怀琛没听到似的。 她走近,又喊了声:“谢怀琛?” 谢怀琛转过脸,盯着陆晚晚的脸看了一会儿,眼尾轻轻一挑,带出几分揶揄的笑意来。 “你笑什么?” 玉树临风的谢小公爷单手支着头,指了指陆晚晚:“你方才叫我什么?” “嗯?”陆晚晚掖了掖被角。 谢小公爷笑盈盈地支起上半身,凑近陆晚晚的脸,盯着她蓄满秋水的双眸,不疾不徐地说:“谢少夫人,照规矩,你该叫我夫君?” 他凑得那么近,几乎贴着陆晚晚的脸。 陆晚晚的表情僵住了。 谢小公爷顿时来了兴致,兴致勃勃地教她:“喊不出口吗?来,我教你,夫——君——” 他尾音拖得长长的,看陆晚晚一脸错愕娇羞,慢慢勾起嘴角,一脸看好戏似的表情看着她。 陆晚晚的确愣了一瞬,称呼早晚都该改的,她知道,谢怀琛惯喜作弄她,她越是窘迫、羞怯,他越得意。 于是,她正了正声色,郑重其事地喊了声:“夫君。” 谢怀琛颇满意,弓起手指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乖~” 随即他喊道:“揽秋。” 门外顿时响起沙沙的脚步声,揽秋很快便进来:“公子,少夫人。” 谢怀琛点了点头:“带夫人去隔壁休息。” “可是……”陆晚晚缓缓开口。 “别说话,看看你眼睛底下的青痕,都成什么样儿了。”谢怀琛挥挥手,示意她快走:“快去睡,对了,揽秋,你等会儿把谢染叫过来。” 陆晚晚只好随揽秋去了隔壁屋里,临走前她不放心,给他掖了掖被子:“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你喊一声我就过来了。” “好,去吧去吧。” 她点点头,起身走了。 谢怀琛探起头,看她身影渐行渐远,脚步声也再听不见了,这才一头扎进柔软的枕头里,傻笑起来。 他笑得开心极了,心上仿佛春回大地,一瞬间开了千树万树的姹紫嫣红。 他把枕头紧紧蒙在脸上,生怕笑声漏了出去。 心间不断回味方才她那句犹如从容就义般的“夫君”。 他笑得双肩轻耸,兴奋得只想一蹦而起,痛痛快快地来几个后空翻。然而,他一动,扯得浑身的伤都痛起来,他倒吸一口凉气,老老实实伏回床上,望着雕花木床傻笑。 陆晚晚又一夜无梦。 次日她醒来,这一觉她睡得太久,意识都模糊起来,睁开眼的刹那尤有一瞬的懵怔,她靠在床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想起自己已经嫁到谢家,成了谢怀琛的妻子。 知觉一点点复苏,她撑起身子,披衣下榻。 屋子里没人,院外也安安静静的。 她去了隔壁谢怀琛的屋里,他竟也不在床上。 她惊诧不已,转身出门,正巧月绣进来:“小姐,你醒了?” 陆晚晚指着空空如也的床,问道:“小公爷呢?” 月绣道:“宁小侯爷来辞行,小公爷见他去了。” 宁蕴? 听到这个名字,陆晚晚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今他们之间,彻底两清了。 他辜负过她,她亦报复了回来,从此往后,若他再不犯她,她亦不会招惹他,此前种种,譬如怨恨,譬如纠葛,都烟消雨散。各走各路,各行各桥,再不相干。 月绣突然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二小姐嫁进宁家,已和宁夫人吵了两架,她还骂老侯爷是不中用的老废物。” 陆晚晚大惊:“竟有这样的事?” 月绣点了点头:“咱们院里来了个新丫头,她jiejie是宁夫人身边的,错不了。” 顿了顿,她又说:“我还听说二小姐新婚之夜就和小公爷大闹了一场。最近几日,两人见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谁也不理谁。” “倒像是陆锦云做得出来的事。”陆晚晚微微颔首,她不想再说宁蕴的事。 她将话题岔开:“成日别尽去说八卦,你瞧瞧,今日都什么时候了,怎的都忘了喊我起来?” 月绣一听这话,顿觉委屈:“我想喊你来着,是小公爷,说你最近两天没怎么睡好,不许我们叫你。” 陆晚晚:“……” 花厅里,谢怀琛脊背挺得笔直,痛意一阵阵袭来,他忍着。 陪宁蕴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茶。 宁蕴一早便来,直到这会儿也没离开。圣旨已下,今日下午,押送宁老侯爷的队伍将启程前往安州。 他却在谢家的花厅里若无其事地喝茶。 谢怀琛和宁蕴往日在同一家书院念书,关系还算亲厚,虽不及褚怀李远之两人,可也算知己好友。 但事到如今,谢怀琛却颇觉不耐。 宁蕴心思一向深沉,任谁也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他也从不轻易与人交底,谢怀琛不知他究竟是何意。 但见他眉眼微微有些着急,眼角的余光也不时瞥向旁边的铺满鲜花的小径。 他忽然明白了,宁蕴在等人,在等一个他认为可能会出现的人。 那个人会是谁呢? 谢怀琛不期然想起自己缠绵病榻之时辗转的梦境,他突然有一丝迷茫。 在那个梦境里,陆晚晚不喜欢他,她喜欢的是宁蕴。光是回忆起这个开口,就让他心口微窒。 最离奇的是,他似乎预见了宁家的这场祸事,突如其来的罪名,流放安州。 桩桩件件都和现实嵌合得严丝合缝。 可是宁老侯爷遭难的时候他分明还在大理寺的监牢里,根本不知道宁家出事。也是到今日晨间,他才得知此事。 在梦里,陆晚晚代替陆锦云嫁给了宁蕴,然后追随他去了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