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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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净幽台行刑 “发生感应了!” “这就是五行塔之巅的神像。” “她就是盗取神像之人。” “看不出来一个小姑娘,心思如此歹毒。” …… 大殿上众修士的讨论声传入云缃缃的耳朵里。而她,却还处于惊懵之中。 婉歌看向她,面色冷如冰雪:“你还有何话可说?” 她盯着那神像,简直不可思议:“这不可能,除非谁将我的神像掉了包。” 婉歌轻叹道:“如果你不能自证清白,那便只能依规处置了。” “等等!”云缃缃急道,“这真的不可能,这或许不是我的那尊神像。” 旁边的士兵一听,怒道:“你这贼女子,我等亲自在竹园中,你的寝房拿出此神像,竹园一干侍女皆证实,此神像就是你昨日带回府中的那尊,你还有何话好讲?莫不是你要说是我等掉包了你的神像?” 云缃缃巡望四下,人们纷纷看着她,那种鄙夷,厌恶,愤怒的眼神,叫她很是绝望。 侍女衣衫的布料,与通神镜发生感应的神像,这两样加起来她真的是辩无可辩,尤其是那神像,她其实也相信那神像就是她的那尊,可为什么会成了神赐之物?她真的不知道! 神不会只爱某一个人,他是博爱的,是慈悲的。这句话,婉歌说得很清楚。她也深信不疑。 一定是有谁在暗中陷害,她忽然想到在小花园时,宋晓晓那泛着赤光的眼瞳,实在很不正常。可想到这个又有什么用?也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按照神院的神规,以及大容的神之特别法,偷盗神像属亵渎神明之罪,按罪当处以骨rou分离之刑。” “骨rou分离?我又没有孩子。”云缃缃嗤笑一声。 婉歌却也没多做解释,只吩咐道:“来人,将这亵渎神明的女子押到净幽台。” 紧接着,士兵们上前来,把云缃缃架出大殿。 大殿之中,所有人冲着那神像与通神镜跪拜起来,虔诚又神圣。继而起身,也朝净幽台而去。 * 净幽台上,众修士们分立两旁,云缃缃被扔在人群中央跪着,婉歌搀扶着尊士慢慢走来。 今日的天空万里无云,清朗明亮,是个大晴天。太阳自她的背后照射过来,热烘烘的,出了好些汗。 婉歌安顿好尊士,上前走了两步,高声道:“五行神在上,诸天神明请鉴,我神院今日惩戒亵渎神明之贼,按照律法,将之投以万蛇池,受骨rou分离之刑。恳请神明原谅我大容之过失,恳请水神息怒。” 云缃缃一听,万蛇池?是什么地方?难道是有很多蛇的地方?骨rou分离莫不是说,把她推进蛇窝,任千万毒舌将自己的rou蚕食殆尽,这样,骨在外,rou在蛇肚里,是以骨rou分离之刑。 当她被再次押着,走到净幽台边,看见那台下的一方宽阔的池塘里隐隐有蛇影游动后,她心中一紧,自己猜得八成没错。 不,不可以,她好不容易活过来,怎么又要面对死亡,这一次还是万蛇啃咬的死法。 “行刑!”婉歌空冷的声音在净幽台上回荡。 “等一下!”电光火石间,云缃缃赶忙开口。 众人有些意外,好奇地看向她。 婉歌道:“你要交代遗言?” 云缃缃挣脱押着她的士兵,转身望向不远处的婉歌:“不,你们不可以杀我。” 婉歌不屑地睨她一眼:“亵渎神明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不可以杀?有何不可?” 云缃缃清了清嗓,酝酿了一下,心道:公子,对不住,毁一下你的清誉。继而朗声道:“我是大容国公子姬存章的女人,要杀我至少先知会他一声。” 净幽台一片哗然,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响起,她看见那清冷美人婉歌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胡说!这大容国谁人不知,大公子天生有疾,不可能与女人沾染半丝干系,你只不过是竹园的一阶奴婢,竟敢说话攀诬国君之子?”婉歌沉着声呵斥。 云缃缃知道,就凭他们直接闯入竹园抓人来看,必定是容国王室首肯了的,再凭他们抓住自己后直接带来神院审判,就晓得惩治对神不敬之罪是无需通过王权的。现下,她恐怕也只能死命沾住王室的边,这些神棍们才能有所顾忌了。毕竟,她之前听说过一点,在这里的人的理念里,王室中人是得神眷顾之人,除非神允许,否则不能随便处死。这个边还得尽量沾得近一些,仅仅是竹园奴婢这一点显然是无用的。 她渐渐向台子正中移去,心想离那背后的万蛇池越远越好,她边走边道:“正因为公子天生有疾,所以他从未亲近过其他女子,如果你们杀了他唯一有过干系的女人,你猜,他会怎样?神院,虽说在某些时候你们借神之名义行事,甚至可能压过王权,但若是你们有错在先的话,莫说神明,恐怕王室也会以神之名将你们通通整下台去。” “我们有错在先?你是指错判你为盗取神像之人,还是杀了一个攀诬王室之女?”婉歌头一次拿正眼打量她,眼前的女子,一身卑微的侍女装束,除了长相清丽以外,她看不出任何出众之处。 “都是错,一,我没盗取神像,没做就是没做;二,我没有攀诬公子,是公子自己找的我。” “你!”婉歌伸出纤纤玉指指向她,冷傲的脸上多了些许愤怒,“休得胡言,住口!来人,给我立即行刑!” 士兵们开始行动,云缃缃奋力地跑,却哪里能逃得脱,没两下又被抓起来,将她架着往万蛇池边走去。 万里晴空下,万蛇池的水面如碧玉一般剔透宁静,水面上漂浮着一大片红莲开得正妍,这一派景致甚至还有些许美感,可是,那水下来回攒动的幽暗生灵叫人望而生怯。 “噗通~” 惊骇中,愤恨中,她被推下了水去。 先是冰凉刺骨的湖水,将她紧紧包裹,她越挣扎就越沦陷。没想到这春日的水竟如此的凉,这感觉让她想起忘川河。 阳光透过水面撒下,通透的水光掠影中,千千万万条毒蛇朝她游来。 周身开始痛起来,毒蛇们露出了它们的尖牙,一口一口,咬到她的身上。起初,她还觉得疼痛难忍,可在这冰冷的水下,渐渐地周身变得麻木。 难道她真的要再死一次?可是现下她还能做什么呢?浑身贴满了毒蛇,自己的身上,恐怕早已被那些暗黑生灵们咬下了无数口rou。 清澈的湖水逐渐变做血红色,她知道,那是自己的血,为这万蛇池增添了几分瑰丽的颜色。 “御水术。”不知是不是看见水的条件反射,她忽然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口诀,进而,意识开始涣散。 可忽然,额间一热,灵台一片清明。 …… 净幽台上,人们走到了万蛇池边,开始观礼这场亵渎神明的惩罚。几乎所有人都端着一张脸,仿佛他们有什么规定,在观这样的礼时,必须统一表情。池水清澈透明,阳光里,水下的情形若隐若现。有一处水色鲜红,好似池中蓦然盛开的红莲,比真正的红莲还要妖娆,风拂过湖面,有血腥气弥散开来。 隐约能看见,那鲜红水色之下,无数条蛇围成了一个巨大的球。修士们知道,那蛇球的中心,便是那个女子。 此刻,那个女子应该已经断气了吧,众人皆做如是想。但下一刻,大家的脑袋陡然一卡——等一下,那些蛇怎么游开了? 一个硕大的水泡将她罩住,呼吸开始顺畅,仿佛回到了陆地。她也觉得奇怪,四下打量,幽幽水流被隔绝在水泡之外,毒蛇们围着水球虎视眈眈,只是她,被罩进那巨大的水泡里,水泡中的世界没有蛇,也没有水,只有她。 是谁?是谁在帮她? “小姑娘!” 一个阴邪的声音自幽暗的水底传来。 是他?那个炼狱中的人,只这一声,她便听了出来。 “救我!”她道。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再动用一丝法力,他们就会发现我,毕竟,他们视我为神的敌人。”那声音道。 “可我怎么上去?”她看着自己被毒蛇咬得浑身是血的身体,有些迷茫,有些绝望。 “不如,我们来赌一赌,你的公子,会不会冲进神院救你出去!”说这话时,那声音带着笑意,仿佛是在说一件极为有趣的事。 “不,我不赌,公子他是神明忠诚的信徒,不可能在神院众多修士手中救我。”想到公子,她眼底掠过一丝伤感。 “那你为什么一直以来都说你喜欢他?你真的是喜欢他吗?” 云缃缃一惊。 “你一定奇怪,我怎么会知道,”那声音道,“我告诉过你,我也是神。” 她笑起来:“你是神?你是神就该有能力救我出去!” “激将法对我没用,我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九天之神可不同,善良,怜悯,同情,博爱,这些特性很凑巧我都没有,我能帮你造个隔离罩,那也是因为我对你有所图。好了,这种简单的隔离罩对于那些终日受到加持的灵蛇而言,支撑不了多久,方才我见你竟然使出了御水术,那些蛇似乎有些害怕,你可以继续,利用它,打退灵蛇。再见,小姑娘,后会有期。” 那声音就此消失。 看着那些正试图咬开隔离罩壁的蛇们,她举起了双手,深深地吸了口气, 犹记得,春香楼内,公子以茶水化箭,刺穿自己的胸膛…… “御水为箭!”她一边意念着这湖中每一股水流都变做利箭,一边全力喊出她唯一会的那句御水术口诀。 陡然间,额间的桃瓣花钿变得guntang,仿佛有谁用烧红的烙铁,往她的额头上使劲杵了一下,她还来不及顾疼,却见无数的水珠自湖水中剥离出来,幻化成了千万支冰箭,齐刷刷地朝蛇群飞去。只顷刻,视野能极处,血红一片。 而净幽台之上,几乎所有人都掩住了口鼻,只因为那血腥味实在太过浓烈。 原本清澈的湖水,原有的透明度消失,近乎成了一方血池,他们再也看不见那被沉湖的姑娘。 婉歌快步走到台子边缘,眼光在湖面上搜寻了一番,可除了通红的血水,哪里还能看到其他。这让她觉得很不寻常。 “婉歌。”尊士苍老的声音响起,“通神镜蓦然发烫,有妖魔之兆,你去看看。” 婉歌领命,一个飞身,飘飘然落到一朵红莲之上。一身白衣与腰间的红系带在湖上的春风里翩跹,在一派腥风血雨里,更显得她冰冷高洁。 湖面平静异常,连半条蛇影都没有,那女子已被众蛇分食殆尽?可一个人的血是染不红这么一大池子水的,再加上那非比寻常的血腥味,水下,一定有什么异样。 她手上捏了个诀,往水下发去,水花迸裂处,竟炸起了数条死蛇。她忙收势,死蛇又悉数落入水中。 她飞身回到台上,向尊士禀报:“尊士,那池中的灵蛇,似乎都死了。” 其余人也听到了此话,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那可是神院养了上百年的灵蛇,终日都有人念咒加持,每一条的血都可以抵得过一颗精心炼制的复元丹,平时,如非重伤要死,都不会去杀蛇取血。更何况对于修习术法的人而言,那蛇血还有助于修为。平日里神院就有院规,从不准人捕杀万蛇池中的灵蛇,而这次,竟然莫名其妙全死了? 尊士昏黄的眸子亮了亮:“通神镜方才感知到妖魔的踪迹,就在水下。” 婉歌思索片刻,忽而明了:“尊士,那个云缃缃我方才在殿上就看出她有些奇怪,她额间的花钿,分明是神魔留下的印记,而神魔史中,却从未记载过哪个神魔选中谁后,会留下那种色如桃花,型似桃瓣的印记。” 经婉歌这么一说,其余修士们都讨论开来: “这么说,那女子不是妖魔就是和妖魔有染之人,一定是妖魔留下的印记。” “我也如此认为,反正那印记不会是神留下的。” “对,神留下的向来都是红色的椭圆形痣状印记,哪有这种的,历来也只有妖魔的印记偶尔会翻出些见所未见的新花样。” …… 婉歌又问:“尊士,现下该怎么办?那女子也没见出水,水面又那么平静,不知是不是已经死在水底了。” 尊士摸了摸自己白白的眉毛,正要吩咐人潜水一探,不曾想,姬存章却闯上了净幽台。 几个修士的劝阻声中,姬存章不理不管,迈着急急的步伐,穿过一众人群,走到了万蛇池边。 他挥了挥衣袖,身后的空气凭空凝结成一道透明水屏,将他与其他人隔绝开来。 “大公子!”婉歌在水屏外喊道。 而水屏内的人却连头也没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