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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璧虽然拒绝,但是却不知该如何处置,隐瞒不报也不是,检举揭发也不是,杨廷璧思前想后,索性命家童收拾收拾,离京南下去也。 顾励近来也颇为愁闷,他早在动手时就想到了,彻查抚恤银案会遇到阻力,但是没想到阻力这般大,现在朝臣们都在劝他,既然抚恤银案中的贪官们都落网了,不如见好就收,陛下既然都仁慈宽厚地放过了阉党,这次贪污案,便也酌情从宽,又有何不可。 但是顾励既然动了手,就不可能雨过地皮湿,雷声大雨点小,他痛恨腐败官员已久,此次就算不能一网打尽,也要敲山震虎不可! 哪知道第二天顾励一觉醒来,京城中大街小巷贴满了讨贼檄文,声讨的对象,则是穆丞相。 这帮人不敢把矛头对准顾励,便指责穆华龄老jian巨猾,包藏祸心,挑唆陛下枉顾伦理纲常,对亲兄弟下手。又说穆华龄查贪腐案,纠察腐败官员是假,对付政敌是真。 檄文贴的到处都是,京城中处处都有人流传讨论,那些即便是想为穆丞相说两句话的,见这风向不对,也不敢开口了。 穆丞相连忙上疏请辞,称病在家,也不去官署了。 “这帮狗东西倒是打得好算盘,把穆丞相干掉了,朕便如同失了一臂,元气大伤。” 顾励一听见檄文之事,便把康启宗叫来,让他好好查查檄文幕后主使之人。 然而这帮人既然敢这么干,事情就必然做得够隐蔽,一时半会儿是查不出什么的。檄文贴满了京城,现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纷纷,更有不少不明真相的京城百姓痛骂穆华龄,叫穆丞相连门都出不了。 顾励琢磨着,需得赶紧把这事解决,眼下查檄文的幕后主使是次要,尽快扭转风向最为紧要,不能让穆丞相为他担这骂名。顾励叫人去找俞广乐,趁着这段时间,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反讨贼檄文》。 俞广乐来时,先是向顾励禀报《大楚晨报》的销量。他这段时间加紧雇佣了一倍的人手,报坊日日刊印不断,每日印出三万份的报纸,却也只够卖两个时辰的。 顾励问道:“讨贼檄文的事你听说了吧?” 顾励焉能看不出来,俞广乐一进来就先说报纸的事,乃是为他报喜,好宽慰他的心。 现在俞广乐在宫外头待的时间比宫内多,讨贼檄文这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俞广乐怎能不知道。 俞广乐宽慰道:“陛下不用为了这等卑鄙无耻的小人心烦,陛下彻查贪腐大案,乃是为了天下百姓,百姓们都明白的。” 顾励把纸张卷成筒,敲了敲俞广乐的额头:“你聪明伶俐,自然明白朕的良苦用心。可这天底下多得是蒙昧的百姓,读的书不多,识的字不多,谁的嗓门大,他们便听谁的,相信谁说的。” 顾励把纸筒递给俞广乐:“这篇文章,明日刊登在《大楚晨报》上。” 顾励一脸得意:“论嗓门大,他们能大得过我吗?” 第二天的《大楚晨报》,罕见地卖了三个时辰才售空。 并不是没有人来买,而是俞广乐又多雇了人手,连夜加印,务必要让更多的人读到今天这份报纸,听见顾励的声音不可。 “啪”地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 太后愤怒至极,保养得宜的面容竟然都扭曲了:“好一片《反讨贼檄文》,瞧瞧这上头说的是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把成亲王等勋戚定罪,并非枉顾伦理纲常,反而是为天下万民自断手足?’” 太后把报纸揉成一团,忿恨地砸在地上:“这个顾宜兴究竟是什么人?!这所谓的《大楚晨报》,又是哪个狗胆包天的逆贼刊发的!” 左世爵施施然弯下腰,捡起报纸,抚平折整齐,笑道:“太后就算动气,也别拿臣好不容易买到的报纸撒气啊。虽然这《反讨贼檄文》写得一般,但这《射雕英雄传》还是大可一观的。” 太后听见他这般轻松的语气,不禁愈发生气,焦虑道:“左尚书,您怎地还是这般置身事外?您看看这《反讨贼檄文》写的,竟是叫咱们的苦心布置全打了水漂。” 左世爵乐呵呵笑道:“太后说的哪儿的话,什么叫咱们?臣只是给太后出了个小小的主意,做不做,那不还是得由太后自己决定吗?” 太后被他一噎,脸色沉了沉,说:“左大人,您愿意帮哀家,不还是为了把穆丞相拉下马吗?您想着丞相那个位置,多少年了?瞒得了别人,瞒不了哀家!” 左世爵这才收起了一脸轻松的笑容,淡淡道:“那又如何?穆丞相年纪大了,臣可以等!” 太后拿这狡猾之徒没有办法,只得软下声音,求道:“左尚书,您一向足智多谋,这次勤儿遭此大难,您务必得帮哀家一把啊!” 左世爵抚平报纸上的折痕,盯着只占有一个小小角落的“今日天气”,思索道:“这一次,只怕臣也束手无策啊。” 王正倒下去,穆华龄又起来了,陛下宠信的目光,永远都落不到他身上。眼看着穆华龄一步步将六部的权力都收在手里,他却只能在这日复一日的收紧中狼狈挣扎,何其困窘啊。 左世爵告辞离开,出了宫,上了轿子。他让轿夫绕道,先去一趟《大楚晨报》的报坊转转。果不其然,一队官差们把报坊围了起来,勒令立即关门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