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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谟手中各持一个油纸包,有点儿哭笑不得,想他当今太子身份,身兼骠骑将军统领十万总兵,卸了金甲与玉冠也只求能有个一心人,倒像是自己跟着个主子似的,颇为傻气。 “殿下……嗝,可以用了。奴才试过,现下肚子里好好的,还有些甜丝丝的。”廖晓拂被太子摸了一把露着的后颈,再加上方才迎着风咽下太快,打了个不轻不重的饱嗝。 正在此时,一阵高昂粗犷的笑声从城门处传了过来,竟是刚入城时见过的那些辽人,还围着没有散去。 “什么热闹?竟还没看够?”祁谟把油纸包递给小福子,带人往前挤了挤,无奈前头两个实在太高,望去一眼看不太清,干脆作罢,“算了,想来又是陵城的货郎,没什么好稀奇的,走吧,再晚些风又大了。”说着去拉小福子的腕子,不曾想轻轻一拽竟没将人拽动。 “怎得了?”祁谟问,见小福子听入了迷竟不愿走了,便往前挤挤去看。待挤到最前方知所谓,也就懂了小福子若有所思的沉迷。 “……哈哈哈,来来来,上好的虎鞭!还有鹿鞭!野兔卵丸子泡酒!都是自家山上猎的,足足好使!足足好使!方才都叫人搬走大半了,还不快下手啊!”这人的穿戴与辽人相仿,却更为健壮,在这温度下还袒露着半张膀子,肩头爬着几道深刻的疤痕。那人似是怕人不信,又一拍胸口道:“瞧瞧这身子,你们能行?就是每晚一小口喝出来的!” 立得最近的看官开口笑道,半认真半调侃:“照你说,喝了这酒,今年你家又添几个了?” 众人哄笑,中间那汉子却不见外,抹着红光满面的脸庞道:“真叫说中了,家中婆娘快临盆咧,肚子顶得冒尖儿!要不你当我卖这些宝贝作甚!等着用银子下奶呢!你们谁家有婆娘或是不来精.水的,听大哥一句,早早用上了吧!” 廖晓拂踮起脚来,将前头摆着的各色物件翻来覆去地瞧,可祁谟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说,好半天不见有动静,嘴角抿得泛白了,却仍旧不动声色地往前头偷着瞥。等手里的钹糕彻底发凉,才像是憋得不行了,就像那晚在太子寝殿里不敢解手的时候。 “奴才幼时……听六哥说,用了那些药酒泡着养着……太监也能……” “什么?” 廖晓拂从齿缝挤出两个字来:“起阳……” 祁谟心里狠狠一揪,这等艳闻宫里自然传得猛。上一世武贵妃可没少给幕得贵搜罗,还叫父皇大为训斥一番。哪怕不能真有起色,只稍稍好上一点儿,对公公而言就算菩萨开恩,还了个心愿。可小福子是连这点子念想都没有的人,悔不该带他进城跑这一趟。 “六哥说,那虎狼之酒是男子喝的,公公不能用饮的……否则血脉上涌,出不去……再生生憋死了,故而要养着泡着……”这样的神色盼望着什么,又担忧着什么,听廖晓拂低声又开口道:“六哥说,半净的身子养好……能起阳,若我这般的……每日拿那个擦肚脐下三寸,兴许还能再长出一点儿……殿下,这话是假的吧?” 祁谟的胸口猛地一伏,好似压着巨石。小福子的神情分明就知道这话是哄他的,是假的,可满脸的不甘心分明又跃跃欲试,像在身上种下了一粒根本不可能发芽的种子,浇灌着盼望着,免得自身挫骨扬灰。 “你六哥说的,是哪一种?” 廖晓拂彻底垂下那张昳丽的小脸,虽不能说肤白胜雪,可扎堆在辽人里当真数第一白了,舍不得花十文钱买个钹糕来吃,却敢问太子要几十两的白银,很是放肆了:“用那个泡出的鹿血酒。” 难得听小福子开口要什么,祁谟强忍着四周各色揶揄的眼神买下了一壶,交给身后巴巴儿等着的人。小福子像捧着个大罗神像,贴着胸口抱得极稳,好似捉住了一个美梦,脸红彤彤的,叫人忍俊不禁又舍不得笑话他。 有一男子坐在落花亭里,身穿白色纱绸衣,黑羽般的长发随意低束,远观好似鹅黄落叶中一尊英武的雕像。再近些看,绸衣大敞,脖上戴着一条极细的金链子,怀里搂住的夫人风韵犹在,琳琅发饰璀璨华美。 而脸上原本冷峻锋利的眉眼,笑得却如此谄媚又蛊惑人心,着实令人咂舌。 “你这没良心的,我家老爷外出不足半月,也不知道常来陪陪人家,枉我送你真金白银,半条命都能给你了,你倒好……这链子可还喜欢?”怀里的美妇嗔着在他胸口拧了一把,微微一笑,眼角挤出几丝皱纹。到底是芳华已远,扑上再贵的香粉胭脂也藏不住。 “夫人赏的,小生最是喜欢。”乐贤拾起美妇的手,在那莹白圆润的手背蜻蜓点水一吻,将人搂入怀抱,低头持起酒盏,“今日不就陪夫人来了?算小生一个不是,这酒……亲自喂给孙夫人?” 孙夫人年近五十,保养得当使得看着犹如三十,正欲偏过脸去喝那盏酒水,却听身后一阵匆匆而来的脚步声,顾忌着身份还要脸面,忙把身子扭开了。 “桃娘又怎得了?”乐贤眨了眨浓黑的羽睫,哄着靠在怀里的人,对鸨母说道:“若是有人来找,就说今日小生已被人点了花灯,要陪夫人共赴巫山雨云之巅。”孙夫人软绵绵依着,伸出粉拳又是假嗔一番。 “哎呦!斐哥儿你还有心思喝酒呢!”桃娘甩着帕子怒道,不去看他胸口那只戴着猫眼戒指的白手,“上回你惹恼的那位玉公子,可还记得?这回人家找上门了,说要与你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