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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在血月当夜就领旨出兵了,如今人已到奉州边界。嫡子出征平天下是大好事,可对他而言就不妙,再回想三弟那封没头没尾的书信,一拍大腿顿时明了!拂儿必定是跟着太子出宫了! 出兵北辽可是国之大事,每日都有新信子传回胤城,也不知哪个真哪个假。其中不免有骇人凶险的,什么禁军几日前碰巧遇上了冰雹,砸下来的冰足有人头那样大,将马都砸死了。又说禁军沿途涉水遇难,连人带马冲走了许多。英雄在府上坐立难安,郡主也跟着一起坐立难安,唯有阿史劾大将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只能摇头叹气。 番后把女儿托付给大将时,古兰燕就是个三四岁的女娃儿,他自当是半个女儿疼。如今和亲不成又受欺侮,阿史劾心里恨不得把那薄情的三皇子嚼碎了再吐出来。如今自己护大的郡主好容易碰上了喜欢的男儿,谁知道还是个鳏夫,年岁不大,儿子倒快三岁了。 你就说这事儿气不气人吧!阿史劾不知廖晓拂的事,看廖老弟成日打听太子的信子甚是不解,可不解也没用啊,打听不出来廖老弟就着急,他一急,郡主也跟着着急。哎呦喂!他阿史劾自从记事起就没这样上火过,你就说这事儿气不气人? “廖老弟又在缝什么?文武又将裤子扯破了?”这日阿史劾从宫里出来直奔回府,见廖子孟又在马厩边上缝缝补补,道:“今日我去与你们皇帝辞行,看他脸色可不好呢,大殿里掀了那一地的好笔墨,好多个奴才跪着捡,都不敢吭气!” “可是太子的兵马又有信子了?”廖子孟急急站起。他后背兜着一个布条,把孩儿绑在背上,猛地一颠倒是把廖文武给颠醒了。这也是一招无奈之举,没想到平日话不利落的孩儿胆子颇大,明明不足番马半腿高却总去招惹。番马皆是野马驯养而来,真惹火了一蹄子就能要他小命。 一张与廖子孟几分像的小脸从廖老弟肩头探出来,虎头虎脑还迷蒙着。阿史劾随即苦笑,你就说这事气不气人吧?他干笑一声,道:“有信子了,你们那太子已经进了奉州。四月不是大震过吗?奉州是个山地,塌了好些山石民居,流民挡路举步维艰。再加上入夜过冷,孤老弱小大多有风寒之兆。” 廖子孟沉默片刻方道:“风寒?我自小走山,听老人说风寒是北境的病症,若是不治就会转为伤寒,不仅不好治了,还会传染。那这岂不是天灾人祸了?” “本就是天灾!是不是人祸……恐怕还不一定。”阿史劾伸手摸了把文武的脸蛋,却不想蹭了一手的口水,无奈笑道:“要说真是苍天有眼,三皇子出征引来天罚,太子出征却将人祸挡住了。都说太子亲兵与人和善得很,不仅把军粮分与流民,还一路高价收了货郎的草药。听说兵马刚进奉州就扎营了,架上铁锅数十,连热粥同热汤药一同分发。现下奉州上下谁人都道太子英明,救百姓于险境,无愧于嫡子名君,顺遂天意呢。唉!本是幸事一桩,无奈你们皇上听了龙颜大怒,恐怕宫里头的人日子都不好过了。” 不怪元帝不怒。放祁谟出宫原本就是血月将他逼至高处,不得不数道圣旨齐发。既然太子注定要带兵,那就先从粮草军饷处断了,叫祁谟空有禁兵数千却无一颗稻米可食。到时候再为了粮草犯愁,必定就困在半途。 岂料太子如同脱缰野马一路逼至豫州,三日军饷足足叫五千兵马用了八日。刚一到奉州就转了风向,手中一块银元都没有的太子犹如一方富甲,不仅备足了粮草还算准了奉州要发风寒症,行军途中但凡偶遇走山的货郎都将药草全数买下,将将二十五日就到了奉州。 那些流民也都是山民,自古吃山靠山。九州大震乃是天罚已将百姓吓得不轻,见着太子亲临犹如黯黑深渊照进了一道光芒。没了盼望的奉州百姓沿途稀稀落落跪了一地,在他们眼里这才是能带他们走出绝望的明君。 元帝自然算不出这样一笔声势浩大的雪花银从何处来,蹊跷过后勃然大怒。本想将人困在豫州,待其人马力竭耗尽再一举诛杀。谁料太子反手甩他一个大大的耳光,不仅脱困还跑到奉州做了救世明君。故而在养心殿勃然大怒,文房四宝摔得粉碎,只恨自己不慎就叫太子出宫,脱离了掌控。 廖子孟听得惊心动魄,深吸了一口大气缓缓神。还好还好,太子若有银两给百姓煎药,必定不会叫侍从染上风寒。再往北走只会更冷,他只盼望拂儿与齐弟能相互照应着。 想到身为三品侍卫的齐弟,廖子孟又多了一份担忧,问:“不知奉州的路好走些了没……若真与辽人对抗,还望太子的将士都能平安归来。” “哼,本将看着可不见得。先不说辽人,若过奉州就有一道天险关,三皇子如今生死未卜,更不知道太子能几日渡过天险。”阿史劾咂舌道,别说是太子,就连他带兵过天险关都并非易事,更何况三皇子与太子不合都传到了宫外,都说殿下曾在养心殿将三殿下打了呢。如此看来,谁知道天险那头等着的是福是祸。 “廖老弟,我说你这手里缝什么呢?”阿史劾见自己越说廖子孟的脸色越沉,转而一问。再看那虎头虎脑的廖文武,又快睡着了。 廖子孟攥紧的手掌松开,手中是一抹湖蓝薄纱,边角掺着银丝线,针脚密密麻麻却井然有序。“这……这是我给郡主缝的面纱。”脸颊犹如被抹了朱砂,阿史劾从没见男儿的脸能红成这样,险些像中毒了似的,听廖子孟又说:“郡主与将军不日就要动身了,我原本只是个守卫却被郡主以礼相待,还将孩儿接来一同吃住……没什么能拿出手的本事,也就这些活计了。我看西番女子多戴面纱,就唐突寻来些颜色相称的料子……想着多做一些,能叫郡主用到出嫁。还望有一日郡主能得如意郎君,将她捧在掌心视作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