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页
“莫怕,孤这仇结了不止十年,今日正是时候。”祁谟不慌不忙地替小福子立了立领口,含笑的唇角暖过四月风,心里头却冷似飞鸿踏雪泥。祁商原本正迈出了正殿,抬眼便瞥到门侧一抹杏黄,原是五弟还未离开,正给小福子紧袖口呢。那奴才左边脸颊肿得老高,披着的可是皇后娘娘赏给太子的狐裘,恭恭敬敬站着由太子摆弄。 三皇子心中一颤,这摆明是小宠挨了打气不过,转眼和主子告状了。只是奴才就是奴才,告状了又能怎样?太子被人明害暗阴过这么些年,可没见着他与人动怒发火,遂而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淡淡问道:“五弟想来站得久了,怎么还没回去?” 说着话,只见眼前那抹杏黄忽而一顿,瞬息转回朝向自己。三皇子略微一愣,又是一抹杏黄于眼前闪过,啪一声脆响竟被打了个眼花脑涨。别说脸歪向了一侧,就连身子都踉跄一下。 祁谟回身这一巴掌抽痛快了,自己掌面都发疼,可见落掌力道不小。侍卫皆被这一巴掌惊愣了,三皇子先是将太子的奴才打了,谁又能料到太子不走竟是等着打回来呢!隔空都听得清那巴掌的空响,甚是骇人。可是太子将三皇子打了,这事也不是他们敢上手管着的。 祁谟见侍卫吓得面无人色了,怒目中夹杂些许迁怒,故而无人敢多言。又习以为常地揉了揉手腕,方才真是气急打狠了,腕子都震得慌。 “太子息怒!”此刻敢说话的只有廖晓拂了,忽然惊醒般拉住了殿下的手肘,生怕太子一个没打够再落一掌。 “息怒?”祁商再起身脸上收敛了笑意,神色是从未当人显露出的凶恶。自小他就是皇子中身份低微的那个,忍了皇兄还要忍皇弟。皇子间再算计也是面上功夫做足,可五弟今日这可是要撕破脸不认人了呢。又道:“廖公公当真给主子办事啊,方才那一句好奴才不给主子添事端算是狗嘴吐出来的不成?竟有本事叫五弟在养心殿外候着还这一巴掌,不亏是一对儿有情有义的好主仆。” 十七载的假戏算是演完了,祁谟却忍不住笑出来,想起四哥曾说过的一句,道:“打你便打你了,难道还要挑日子不成?廖公公是孤太子殿中的人,别说掌掴,就是碰他一指头,你挨打也是自作自受。” 三皇子脸上瞬而肿成一片血红,脚步晃得虚浮,眼前都是金星闪现。听祁谟一说又清醒了,冷笑道:“原以为五弟是个精明人,为一个小宠在养心殿将三哥打了,你猜父皇会不会治你个目无尊长?” “孤何时目中有尊长了?若要治也治得太晚了。再说幕得贵设局引你我二人于此相争,孤也不信你能蠢到将此事闹大。”祁谟微翘着唇角答道,鼻翼微动,还是忍着火呢。廖晓拂听了猛然一惊,殿下这是要与三皇子撕破脸啊,岂不是要中了幕公公的陷害,刚欲伸手阻拦只见三皇子行至殿下面前,抚着肿痛的颧骨问道:“这么说五弟这一巴掌是要和三哥算自小的账了?”语气也是极冷。 太子与三皇子平视,往常假意和善的面庞犹如一张人皮面.具,褪下了叫人不寒而栗,明明披着殿下狐裘却如同周身凝出一层霜。只听太子说道:“说什么呢?三哥自小就抬举自己了。这一巴掌只是还方才小福子那一下,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当了十几载的皇子就真当前头没有太子了?孤与你之间的账目太多,往后再算。” “只怕五弟二年之间是没机会了。”祁商眯起眼眸恨道:“父皇命我代君出征北辽,算不得禁足。莫非五弟还能出宫杀我不成?还是待三哥军中立威,大胜归来再算?” 祁谟摇摇头道:“三哥又抬举自己了,只待你我兵刃相见、刀剑相向那日,你便知道孤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话毕回身对小福子缓缓说道:“廖公公既然是孤的人,就该学着长些脾气,身份不高的打你了你便要还回去,身份高贵的打你了,孤便替你还回去。这风又冷了,随孤回太子殿。”廖晓拂磕巴着允了一声,跟着祁谟转身而去。留下三皇子一人在原处,脸色大变,也是忍到了极处。 小凉庄今日倒是热闹了,不为别的,盐政司副使贺家老爷的嫡女儿要嫁从三品的夫家,今日可是添妆之喜。 添妆之喜可以说就是女家最得脸的婚俗了。女儿出嫁前要特特选出一日来作添妆,凡与女家走动好的夫人小姐皆会收到喜饼前来。到了添妆这日,女家要将嫁妆箱子足足抬出来,放在院里供宾客观赏。故而家底越是丰厚,添妆这日的嫁妆越是有看头。而前来道喜的女客皆要带一件头饰首饰相送,以表两家情谊深厚,又沾沾喜气。这送出去的首饰当日就要封入箱子中,作为主家女儿的嫁妆,故而称之为添妆。 今日贺家也是热闹,一百二十抬的婚嫁箱子在前院整整齐齐,连木头都是上好的金丝楠,花费叫人咂舌。到了吉时府上开门迎宾客,国子监祭酒司夫人、宣抚使及宣慰使司副使家两位夫人都带着女儿上门道喜,从五品以下的外官更是来了不少,可见贺家发出去的喜饼之多,想必贺小芸的嫁妆更是有看头。 贺小芸身着水粉绣并蒂莲的锦缎袄裙在闺房坐了半天,只有孟巧儿陪同,闷得心里长草。恨不得早早就出去同几位手帕交小姐们显摆自己的嫁妆。她这一百二十抬真不是平常人家的数,那大件儿家具什子可没算在里头呢。一抬抬的箱子四个屉盖着红绸缎敞开来,金银翡翠琉璃珠宝那都不在话下,还要看女家有多少珍奇文玩陪嫁过去。她这一百二十抬足足比得上人家一百八十抬的份量,过门就可叫夫家公婆高看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