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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谟这边却连用膳都腾起一股杀意,两根银筷子支棱在鱼糕中戳来戳去,恨不得将它碎尸万段了。三皇子与大皇子乃是一丘之貉,自己那小煞星杵在三哥身边像个奴才似的! 杀意之下太子竟忘了他本身就是个奴才,只是小奴才小奴才的自己叫着可行,根本看不得小福子低眉顺眼去伺候旁人。直到快将鱼糕戳成蜂窝筛子似的才被陈白霜几声轻咳提点了,顿时面上的杀气才从眸色中消散开。 “叫你那徒儿下去!没孤放话不准上前来。”廖晓拂在底下偷瞧苏青松那几眼从上首看得这叫清楚啊,嗬!祁谟咬牙切齿命道,一口将鱼糕咬得粉碎,牙根儿被银筷硌得生疼。小东西真是惯坏了,说过不准看皇子不准看皇子,孤还在上首坐着呢他看苏青松作甚! 陈白霜也正有此意,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主子也得发话了。太子在旁边儿跟要吃人rou似的,凤眸流露凶相,到底是年轻气盛。遂下了玉阶与当首的公公耳语几下,命侍从快快撤了。 廖晓拂不知前殿起了这般大的风云,跟着人糊里糊涂撤了下来。那苏大人果真风姿勃发,一身朗朗正气呢,举手投足一派大家风范,说出的话自己都听不大懂。既是殿下伴读必定也饱读诗书,看来殿下看重他不是没道理的,真是、真是……真是羡煞旁人了。 两位皇子在太子前殿停留了两个时辰,酒足饭饱过后又闲谈了一通。大皇子看似好心假意担忧太子殿里伺候的下人不够用,便要赠与五弟几个看着好的使唤,言外之意是要往太子寝殿里塞同房丫鬟呢。祁谟顾左右而言他,悄不声儿地婉转回绝,别说是他根本没有行男女之事的心思,就是有也不能收大皇兄那里的丫头。焉知不是来做探子呢。 大皇子也不做多推让,似乎早已有了准备。自打上一个公公莫名溺水而亡之后他就猜这太子殿里变了天,如今一探究竟而来,殿中虽说冷清可当职的侍从皆手脚麻利,不看不该看的,不听不该听的,可见管事大公吓狠了功夫。既然太子不要,那他也就不自讨没趣儿,谢过后又约定月后围猎便带着三皇子甩袖而去。 待眼烦的人走净了,祁谟才发觉这顿膳吃得当真难受,堵在胃中好似不克化,一口浊气在心头。转而天色见晚,苏青松与太子进了书房,遣了下人,终于谈及了紧要正事。 “殿下这几日去益政院御前书议,可有何高见?”苏青松问道。他自小与祁谟甚熟,看似翰林言官实乃武将一名。那年小青松在几个年岁相当的男娃儿中被小太子选中,不为着别的,而是小太子好争好动,几个小娃娃在一起哪里顾得上挑文采,一个不盯着就滚做一团摔跤打闹去了。几个娃娃都被小太子打得不敢还手,不知是不是爹娘吩咐过,只有重阳候府苏青松一根斜筋,只记着爹爹自小教导他重阳候祖上皆忠烈,能死不能降,出门绝不能叫人欺负了! 等到苏青松的娘亲一品诰命夫人荣氏与赵皇后带着人找来,小太子的眼圈儿都叫苏青松打青了一边,吓得众人皆惧色下跪。而祁谟却跟没事儿人一般站起来掸了掸织金的锦缎,点了名儿叫这人来陪读当赔罪。故而太子直到现今还总有一套说辞,兵法辩不过时就将此事摆出来。 “能有什么高见?孤去无非是听,带着耳朵,不带着嘴。”祁谟顺手去摸指上的玉扳指,摸空了才记起那宝贝已经赏给廖晓拂了,心里又是一堵,“大皇兄早二年听政书议,孤倒是看出他的高见了。” 苏青松用手去拨那兰花,问道:“臣看大皇子这二年收心了许多,太子觉得呢?” “他若收心就不会盯着粮运之事了。”祁谟断然回道。大昭粮仓一共六处,若是发兵或饥荒足以支撑几年。进来水患堪多,黎民叫苦连天。西番刚熄了战火但难免次日来犯,出兵务必粮草先行。六处粮仓已是开了两处,一面紧着将士军马一面紧着河岸之地。只是浩浩荡荡的皇粮发下去难免经几回手,其中油水可是算不清的。这国难之财就是如此盛行,实乃粮草为国之根本,牵一发动全身。 而粮仓的这个窟窿,就需要藩王来填补了。 苏青松点头道:“粮运的事暂且不是殿下能动的,可否另辟他法了?” 祁谟真想拿一块砚台扔过去,若他都能想到的事,不信苏青松思虑不出,这般聪慧不在自己之下的人物能叫小福子凝视半柱香,当真是先声夺人。他顿了一顿,转身问道:“你先说说孤让你办的事可办妥当了?” “殿下还信不过臣那妹子吗?今日早早就将话递出来了,说皇太后亲口订下的日子,待酷暑熬过去,三月之后工部侍郎之女与户部侍中之女一同入宫。这下子可热闹了,皇上久久不添新人,大局已定之势怕是保不住了。臣斗胆一猜,能入了皇太后眼的女子恐怕不是池鱼,否则送进来岂不是要人家女儿性命?兴许入了后宫的金瑶池,两条锦鲤一跃龙门,不一定是蛟是蛇,恐怕要起风波了。 果然是苏青松啊,连这都算到了。祁谟冷笑,自己那祖母当真是毒凤凰,选得虽是母家俱在三品京官之下的女儿,但分宠争宠的本事都挂在眉梢上了。这正是后宫用人之道了,母家不尊贵的女子反而要用毒辣艳丽的,只因大户之女太过端庄,素来哪个君王都偏爱些狐媚子,大不了侍寝之后赏赐一碗药汤,留不住皇嗣即可。而忠门烈候之女一旦进宫必要高抬着位分,否则光是宫中资历较深的老嬷嬷都能将人治死了,还能做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