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页
韩悯瘪了瘪嘴:“哪能一样吗?” “那有什么不一样的?” “那当然是……” 韩悯没再说话,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唉,我决定只为傅询鞠躬尽瘁,至于死而后已,那还是算了吧。” 傅询看见他散在枕上的乌发,伸手用指尖弄了弄他的发尾。 “韩悯。” “嗯?” 傅询喊了他又不说话。韩悯再等了一会儿,揉揉脸,闭上眼睛,准备眯一会儿。 他原以为自己又要像从前那样睡不着,却不料才闭上眼睛,帐子里淡淡的松香就将他裹住,厚重的帷帐将他与外边无边的夜色隔绝开。 肯定是龙床的被子太软乎了,韩悯再没别的意识,全然陷在温衾软梦里。 傅询见他睡着了,便靠过去,挨着他。 * 一夜无话。 傅询早起,见韩悯还睡着,轻手轻脚地下了榻,没让人进来伺候,披起衣裳就出去了。 韩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时。 拖着鞋子,掀开帐子出去,要去喊人。 怕吵着他睡觉,宫人都不在前殿走动,他径直走到殿门前,才听见廊外有人说话。 “昨日夜里醒了,吃了点东西,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这位是昨夜见过的老内侍杨公公。 杨公公伺候过两代皇帝——傅询的爷爷德宗皇帝与傅询的父亲。 韩悯小的时候,韩爷爷面见德宗皇帝,有时带他进宫,君臣说话,总是杨公公带他去玩儿;德宗皇帝偶尔微服出巡,也带着杨公公。 另一个黑胡须的老人家点点头:“那就好,快好了。” 这是太医所里德高望重的梁老太医。 不久前,韩悯还和娘亲提到过他,说是如果梁老太医在,兄长的腿说不定就有治了。 梁老太医也是年轻时就在宫里侍奉,一直到如今。 他二人都是看着韩悯自小长大的。 韩悯推开厚重的木门,探出脑袋:“我醒了。” 两人被他吓了一跳,一起回头。 韩悯便笑,漆黑的眼睛亮亮的。 杨公公上下扫了他一眼,佯怒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快回去盖着被子。” 梁老太医也朗声吩咐伺候的小药童:“去把老夫的药箱提来。” 再来不及说一句话,韩悯便被赶回房里。 伺候的宫人乌泱泱的,捧着衣裳的,捧着洗漱用具的,捧着茶水吃食的,挤满了宫殿。 韩悯换了一身中衣,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榻上。 他只是想伸出手来洗脸,都被杨公公给按住了。 “你别动,我来。” 杨公公拧干巾子,扶着他的脑袋,给他擦脸。 韩悯哼哼:“又不是手断了。” 杨公公只道:“闭眼。” “噢。” 洗漱过后,杨公公还要捧起粥碗,给他喂饭。 韩悯忙道:“这个我自己来,自己来。” 杨公公看着他,泪眼朦胧,抬手抚了抚他的鬓角。 韩悯朝他笑了笑:“干爷爷,我没事儿,就是……” 杨公公板起脸:“又胡叫,谁是你干爷爷?” 韩悯笑着改了口:“杨公公。” 杨公公这才应了:“诶。” 喝了两口粳米粥,韩悯便放下碗。 杨公公问:“这就不吃了?” “不太饿,等会儿再吃。” “那就等会儿再吃,先给梁老太医看看。” 杨公公牵起他的手,递到梁老太医面前:“快,看看。” 脉枕放在榻前矮案上,梁老太医一手搭在他的腕上,一手捋着胡子,眯着眼睛,细细地看诊。 韩悯想要说话:“我……” 杨公公与梁老太医一起看了他一眼:“安静,有话等会儿再说。” 韩悯吸了吸鼻子:“哦。” 宫人无声无息地退出去,殿中静得很。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梁老太医才慢慢地收回手。 “我下去把药方再改一改。” 他顿了顿,又问:“悯哥儿啊,你这身子……和从前比起来,怎么差了这么多?在桐州过得不好?怎么没跟我们说?你爷爷知道吗?” 这话说得委婉。 韩悯低了低脑袋:“不妨事,大约是前些年在牢里折腾的……再加上夜里睡不好。” “多久了?” “两年。” “你们家抄家之后?” “嗯,我老做梦。”韩悯抹了把脸,“后来事情一多,就习惯晚睡了。” “那怎么行?老夫再给你开两张安眠的药方。” “我在桐州也吃过药,没用的,大约是心理问题。” 梁老太医哄他:“先吃两贴试试啊。” 韩悯小声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这儿就睡得很好。” 梁老太医摸了摸胡子:“那大约是圣上的龙气镇着。” “倒也没有这么玄乎,大约是他救过我,他在这儿,我比较放松。” “那就在这儿住着吧。” “那怎么行?” 君臣同榻,一回就足够了,哪里有日日同睡的? 那就不叫文人臣子了,那叫宠臣姬妾。 韩悯觉得不行。 他看向杨公公:“圣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