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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打开和释镯。你若想带着元婴不到的修为闯出三危山,便去罢。”他坚决道。 “呵。” 霍唯突然笑了,他笑得很轻,像是把所有对人生百味的喟叹都藏在这一笑之中。 穆清嘉一怔,却猛然发现,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所有权。他看到霍唯抬起手臂,而自己的手则不受控制地抚上了和释镯。 和释镯开锁,发出鸣玉般清脆的声响。 穆清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身体因挣扎而不住颤抖。 霍唯顺势挽过他的手,缓慢地与他十指交缠。 穆清嘉蒙在桂花味巾帕之后的睫毛剧烈抖动。他感到霍唯的另一只手轻轻扶住了自己的脸颊,留下了烈火的痕迹。 “这大概是身为制造者,唯一的权力了。”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道。 桂香愈浓,他视线完全被火焰所覆盖,生起了窒息的错觉。 或许是他抖得太厉害,霍唯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怕。我只是想……” 气息交缠间,一只guntang的蝴蝶吻在他唇角。 吻很轻,在那样轻柔的安抚下,穆清嘉似是不忍惊动唇角的金蝶,颤抖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 那甚至都算不上一个吻,只是用唇——用这处全身最薄弱、最接近血液温度的柔软皮肤,紧密贴合。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感受到对方魂魄的悸动。 一个guntang,又克制的吻。 “好想让你看到我。”霍唯哑道,“算了。” 清风拂面,蝴蝶离去无踪。 不知多久过去,顾霄在他身后道:“师伯已经走了。” 穆清嘉像是突然惊醒般,僵硬的身体逐渐找回了自主掌控权。 ——就在刚刚,霍唯控制了他的行动。 他早该知道,傀儡术与附灵术一本同源,不过是傀儡中无魂,附灵术有魂。 炼器师只需花费一些心思,集中全部注意力,就能控制自己的造物。 在他复生后的这三个月中,霍唯也曾使用过两三次属于制造者的权力——将他缩小成小木偶放在胸口。 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却留在此时此地,用于别离。 他如此热烈地想触碰到他,最后却仅止于一个似是而非的吻。 “说到底,你也是个……蠢货。”穆清嘉双拳在衣袖下握紧,低声道。 许久,他才发现顾霄还被他晾着,于是强撑起笑意,道谢告辞。 他觉得这之间,一定有什么是他所疏漏的。 穆清嘉能感受到,他与阿唯是两情相悦的。不全是亲人之爱,更是——如果可以称得上的话,是道侣之情。 以师弟雷厉风行的性格,他必提早宣誓主权、攻城略地,必不会延宕克制至此。 然而,他们之间隔着一层面纱,炽烈之火全部掩于朦胧的面纱之后。 不知不觉间,穆清嘉已站在自己的茅舍之外,窗前那只陈旧的走马灯,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走马灯失了灯芯,故也不会转动,独剩木质的轮廓和染上黄晕的剪纸画,死气沉沉。 穆清嘉心中一动,取下走马灯,点燃灯芯。热气逐渐升起,气流推动剪纸画奔腾向前。 剪纸人你追我赶,在薄纸上投下暗影。 他恍然想起,五十年前,这只走马灯尚还崭新时,它也是这样向前转动着,在雪地上投出明亮的火光。 皋涂山的初春比往年来的稍晚一些,仍是寒风呼啸,大雪封山。 自力言尊者身死后,他与师弟的关系还未来得及回暖,仙魔最终之战却已踏上了来路。 步承弼代表仙道,与以昊焱尊者为首的魔道约见于三危山,承诺不牵扯凡人,并将仙魔决战定在五日后的三危山。 八百魔修兵将压驻于三危山之外,仙盟宣读聚仙令,召集各族骁勇之士前往边界,并向其承诺丰厚的赏赐与荣誉。 穆清嘉等了一日一夜,见无人上皋涂山中“征兵”,悄悄松了口气。 师尊走后,皋涂山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一名弟子的离开。 霍唯览罢聚仙令,见其上所列既无皋涂山亦无霍家,却是暴怒。 “这老匹夫竟敢欺我霍家无人!” 穆清嘉再次浏览令上内容,发现确如他所言。即便是稍有耳闻的散修都上了聚仙令,而身为剑道至尊剑尊者之徒的他们,却无一人在列。 明晃晃的羞辱。 “许是步宗主体谅我们势单力薄罢。”他却是这样说道。 但那话并未平息霍唯的怒火,他全身燃起金焰,大开大合打出一套剑法,其势磅礴骇然,以此泄出狂躁的火灵气。 他年幼的徒儿薛紫衣为其所惊动,屁颠屁颠地躲在穆清嘉身后,偷眼观察着她性格大变的师傅。 一炷香之后,霍唯心火稍熄,头也不回地向山外御剑而去。 穆清嘉乘剑追上前去,道:“去哪?” “三危山。”霍唯道。 第58章 心志 霍唯是为了尊严而战。 尊严和荣誉,那都是穆清嘉所不理解的概念。 或许是出身与经历使然,霍唯身为族长之子,从出生起便锦衣玉食,为自己的血脉所骄傲,并以光宗耀祖为己任。 而穆清嘉幼时日日想的,无非是祭祀的黍稷三牲能吃几天,大白狐叼来的野猪小鹿如何烧熟,以及村长家哪日又弃了破布衫,能供他和母亲蔽一蔽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