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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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寺庙门口时, 慈眉善目的青云寺主持轻轻朝他们点头致意, 直到看到他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方才长叹一声。 酒楼二楼。 衡玉和了悟坐在窗边, 桌子上泾渭分明摆着四道菜,两道素食两道rou食。 她已经吃得差不多,托着腮听下方的人唱黄梅戏。 听了一大半,衡玉突然想起一曲非常耳熟能详的黄梅戏《梁山伯与祝英台》。 她的身体往后靠,懒懒倚着柱子,侧头看向正在喝茶的了悟,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娓娓道来。 “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身上有环痕?”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说到这里,衡玉屈指扣着桌面,笑问了悟:“你知道梁山伯为何不敢看再观音吗?” 了悟沉吟片刻:“大概是……他问心有愧吧。” 但凡看一眼观音,梁山伯做文章不专心。 前程尚且未定,他已然动心。 话音微顿,了悟就猜到她这么问的原因。 他现在与这曲黄梅戏里的故事有些相似,佛道就是他的未定前程,而他已经动心。 他抬眼看她,那双眼睛如早春山溪般澄净——身为凡人,这曲黄梅戏里的主人公其实可以轻易寻到双全之法。 衡玉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下巴微点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洛主。”了悟突然出声,几乎有些失态地打断她的话,引得衡玉错愕看他,“若梁山伯难以两全,你觉得他该选些什么?” 衡玉眸中似乎又着泠泠水色,但再一细看,此时她眼中的冷淡是前所未有的浓郁,面色同样平静到极点:“自然是前程。” “观音就是一场美梦,若是难以两全,梦就该醒了。” 了悟几乎有些艰涩地开口:“……若他偏要勉强呢?” 衡玉的长睫覆盖在眼睛上,轻轻颤抖:“都说了难以两全,还能如何勉强?我想闭关巩固修为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了悟刚开始还和她并肩走着,慢慢地就落后了半步。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小半边侧脸。 他以为,两人之间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她的想法会慢慢改变。 可原来——是他天真了。 她明明,与他越来越亲昵。 却又无比的,近乎让他觉得残酷的,清醒着。 所有的亲昵,都起于情劫和内门任务;最后也将终于此——这就是她想要提前向他预警的。 一走进厢房,衡玉就把门甩上,挡住外面那人的目光。 她的背脊靠着门板,微微拧起眉,许久都不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微微启唇,大口喘起气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续上自己的呼吸。 半晌,衡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骨:“面相变化是吉兆吗?”她自嘲一笑。 突破结丹期出关,衡玉原本想陪了悟几天再重新闭关巩固修为的。 结果她心血来潮,非要把《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复述给了悟,反倒坑了自己。她现在压根不敢见他,那双漂亮温和的眼里但凡染上悲伤,就会让她觉得莫名愧疚充满压力。 没等衡玉走到蒲团上盘膝坐下,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声音越来越近,停在了与衡玉一门相隔的地方。 了悟把手覆上木门:“你刚出关,过两日再闭关巩固修为吧。” “过两日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衡玉想给他开门。 “不用开门了,就这样说话吧。”了悟温声道。 “……好。” 了悟这才回答她刚刚的问题:“就当是陪贫僧。” “……好。”衡玉垂眼。 “那贫僧就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等到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衡玉才走到床塌边直接躺下。 她懒得再想些什么,脸朝着床里侧,扯过被子蒙住自己,尽力沉沉睡过去。 第二日,天还灰蒙蒙的,衡玉就睡醒了。 她没了困意,直接起床梳洗。 推开窗想换气时,才注意到对面的厢房烛火跳跃,火光将了悟的剪影投照在窗纸上,他坐在窗边手捧经书,手大概是撑着脑袋的姿势。 “了悟。”衡玉喊了一声。 几秒后,那道剪影动了起来。 然后,紧闭的窗被人推开,夜色里,衡玉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影。 她只能听到他问:“睡醒了?” 衡玉点头,想起他看不到,连忙出声应了句:“是的。” “你还没睡吗?”她又问。 “还没,在看些书。” 了悟瞥一眼那本封面正面朝上的杂书。 他以往很少接触这些杂书,只是听她说了那曲黄梅戏,发现她的兴趣爱好有些广,突然就对这些杂书升起几分好奇。再加上他心里存着事毫无困意,就不知不觉到了现在。 “那快睡吧。”衡玉说。 了悟沉默片刻:“……贫僧在看杂书,洛主若是无事,要不要过来一起看打发时间。” 衡玉先是惊讶他会看杂书,又仰头望了望天色,这个点看杂书? 罢了,看什么不重要。 衡玉也不回答,直接开门穿过院子来到他的屋子前。 了悟帮她开门时,非常自然地牵着她:“进来吧。” 第八十六章 云端月色隐去, 现在正处于天将亮未亮之际。 衡玉坐在了悟对面,翻了翻杂书,发现里面记载着的都是些民间志怪故事:“这是从哪里找来的?” 蜡烛烧久了, 上面的蜡有些凝固。了悟用竹片挑掉一截烛芯:“应该是哪个师弟不小心放到贫僧储物戒指里的。” 衡玉把书递到他手边:“只有一本书, 你念给我听吧,不想费眼。”她的头枕在手臂上,懒洋洋注视着他。 了悟早已将整本书翻看得差不多, 挑了几个他觉得有意思的故事,轻声念出来。 声音温雅透彻, 字正腔圆。 气氛一时静谧而平和, 好到黄梅戏的事情似乎都被揭了过去。 但衡玉又很清楚, 这件事不会轻易过去,只是了悟习惯缄默,把所有的事情和情绪都藏在心里。 两天后,衡玉打算重新闭关巩固修为。 了悟叮嘱她:“这回闭关, 你的气机是外放的, 邪魔之气说不好什么时候就爆发了。不要闭死关, 一旦有爆发的迹象就直接喊贫僧。” 衡玉认真点头。 因为担心邪魔之气随时会爆发,衡玉不能全身心投入到闭关中,巩固修为的进度偏慢。 不过谨慎也是好的, 一个月后,衡玉体内的邪魔之气爆发,了悟收到她的传音即刻赶来。 这一回邪魔之气的爆发更为剧烈,来势汹汹。 梦魇到深处, 终究有摆脱的时候。苦苦熬了一整夜, 衡玉清醒过来, 不需要照镜子都能猜测出她的脸色有多难看。 了悟帮她拨弄掉不小心贴在脸上的头发:“现在有力气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我现在一闭眼就觉得头晕脑胀, 再睡下去未必会觉得舒服。”衡玉苦笑,“我想先沐浴。” “那贫僧去帮你备热水。”了悟很自然地说道。 为避免麻烦,了悟直接掐了个水诀引水到浴桶里,再用灵力将水加热。 等他做好一切,衡玉穿着里衣,光着脚走过来,倚着屏风笑:“其实你这种做法很容易惹人误会。” 了悟正在试水温,听到她的话,侧过头,眼里带着几分茫然与疑惑。 衡玉用手指蹭了蹭鼻尖:“听不懂就算了,反正房里就你我二人。”这么隐晦的车,他听不懂很正常。 了悟虽然听不懂她的意思,但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行为里的暧昧。 他轻咳两声,别开眼掩去自己的不自在,对衡玉说:“水温应该正好合适,你沐浴吧,贫僧回去了。” 衡玉没说话,只是在他途径自己身边时抬手挽住他的胳膊,摸了摸他的脸颊才放他走。 走出门时,了悟怔怔抬手,用指背擦过自己的颊侧。 邪魔之气爆发时的痛苦在加剧。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爆发的时间间隔延长不少。衡玉接下来至少可以安安心心闭关两三个月。这个时间已经够她巩固修为了。 了悟过来找她,说:“贫僧接下来可能会离开华城一段时间,从琼城开始宣讲为期两个月的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