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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旁的仆役想必也是新来的,见了他激动得几乎话都不会说了,结结巴巴地答了个“是”之后,手脚麻利地为周兰木搬来了堂中唯一一把空的椅子——原本属于乌顺的那把。 乌顺眼睁睁地瞧着他把自己的椅子搬走,在这么多人面前却也不敢骂那仆役,只好忍气吞声地陪笑道:“原来是误会一场……既然如此,不如请这位公子为我们讲讲那日的所见所闻罢。” 周兰木毫不客气地坐了他的椅子,扶着梨花木的扶手笑道:“好说好说……那日我来显明坊散步,不料坊中道路复杂,竟叫我迷了路,亏得碰见沈将军府中一位挑水的小……呃……” 他一转头,瞧着沈琥珀身后褐衣的小贺冲他打了个招呼,于是便接口道:“挑水的小褐!小褐古道热肠,说是挑完水后要为我带路,于是我便与他同去了朝中井,我百无聊赖地瞧着小褐挑水,却无意间在他挑水的桶中发现了些别的东西……” 乌顺眼明心快地招呼人把那日他捞到的珠子呈了上来,金明镜面色不豫地把珠子拿在手中端详,半晌才道:“是夫人喜欢的红玛瑙……” “这玛瑙珠子成色极好,想必不会有人财大气粗到往井里丢着玩儿,”周兰木继续道,“恰好前几日落了雨,我便让小褐继续打了桶水,一闻可了不得,这水竟有血腥气……” 一直默不作声的楚韶突然开了口,似笑非笑道:“怎么打水的人闻不出来,你倒闻得清楚?” 第6章 朝中措 周兰木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家中是做香料生意的,自小便对味道敏感些,我身上还带了几个兰花香囊,要不敬送给各位大人?” 楚韶装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啊,这样,亏得公子警觉——香囊为我留一个罢,改日拿去送姑娘,多谢!” “小楚将军客气,”周兰木坐在椅子上向他拱手行了个礼,转身继续道,“叫小褐去报官后,我在井边无聊,便又打了桶水,这次可了不得,运气当真好,竟让我捞上一个金簪子——便是珠子旁边那件,哎呀呀,这簪子上还有血,吓了我一跳,我拿着这东西站在井边,自然围上来一群看热闹的。再后来……这位大人说我长得像嫌犯,便把我带到这儿来了……” 乌顺连忙道:“小人接了报官,立刻派人到朝中井和朝中渠旁边打探,废了好一番功夫在井中捞出了一具女尸,便是金夫人。仵作不敢唐突了夫人遗体,只简单看了几眼,说金夫人身上并无明显伤痕,恐是……溺水而亡。” 堂上一时静默,乌顺硬着头皮继续道:“若是大人还有疑惑,我们只能唐突夫人遗体,叫仵作细细查验一番……” “自岳丈过身之后,夫人一直郁郁寡欢,偶尔还会精神恍惚……”良久,金明镜才抬起了头,恰到好处地使众人看见,这一生叱咤沙场、统领禁军的风云人物,眼角竟隐隐有几分泪痕,“那日我不过在宫中当值一会儿,夫人便逃了看守出府,我日日派人寻找,又不敢误了差事,没想到……” “金将军节哀,生死有命。”一旁金明镜的手下秦木出声安慰了一句,他看起来还十分年轻,只是面色冷漠,并不见几分真心安慰之色,“当务之急,还是请将军好生安置了夫人遗体罢。” “老金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沈琥珀道,“接了昭罪司的信儿,咱们几个赶忙就来了,就是怕你太过伤心不能理事。放心,有什么麻烦事儿交给我们就是,兄弟们一起上过沙场,都是过命的交情,千万别怕麻烦。” “沈将军说得有理,”楚韶接口道,“中阳人皆知金将军夫妇伉俪情深,遇见这等祸事自然悲痛欲绝,有什么需要打理的尽管交给我们便是。” “那个,劳驾——”还不待金明镜回话,坐在堂中的周兰木突然开口道,“既未让仵作验过,怎么能断定夫人定是自尽呢?我不是要冒犯金将军夫人,但这世上中毒溺水、针刺惊吓,没有痕迹的死法太多,将军不想为夫人探个究竟么?” “哪里来的无名小卒,诸位将军之间,岂有你说话的地方?”秦木瞥了他一眼,冷道。 “是是是,”周兰木连声应道,“自然是诸位将军做主,小人也不过是提些建议罢了。” “老金,我觉得这公子说的也有理,你若怕冒犯,先着人将遗体请回去,召仵作到府中便是了。”沈琥珀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兰木一眼,“如此,不如先着人到府中牵辆马车来罢。” 金明镜叹了口气,侧身去吩咐身边的下人,趁着这个间隙,沈琥珀转向周兰木,饶有兴趣地问:“公子家中做香料生意?” 周兰木眨了眨眼睛:“童叟无欺。” 沈琥珀道:“我近日对香料却是有些兴趣,不知公子在中阳可有店铺?若得空闲,我便前去拜会一番。” “我刚到中阳不久,还在找寻铺子,待找到了将军再来光顾罢,”周兰木温声道,“不知将军对何种香料有兴趣?” 沈琥珀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道:“那便说定了,公子想必知道我府邸所在,待找到了,记得遣人来知会我一声。” 周兰木轻笑一声,便也应下了。 两人言语低,旁边的人只见对话,却不知说的是什么。这边昭罪司忙着同金明镜一起去认领金夫人的遗体,那边秦木称还要回皇城当值,很不客气地起身离去,剩余几人自觉无事,安慰一番后便也陆陆续续地出了昭罪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