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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挽将前因后果说了,元春大郡主震怒,摔碎了茶盏,一双凤目凌厉挑起:“谁敢刺杀我乖孙,查!一定要查个彻底!” 两刻钟后,太医到了床前,给纪风玄看了诊上了药,半只臂膀全部缠了纱布。 “还好伤得不是很重,再重一点这只手就废了,药一定要按时换,莫让伤口发炎腐烂。” 纪风玄厢房中的侍婢正要去接装药的瓷瓶,燕挽先一步道:“给我吧,兄长是为我受的伤,我亲自给兄长换药。” 太医立刻将药瓶给了燕挽。 一干人退去,留纪风玄在自己房中好好休息,燕挽坐在床头守着他,纪风玄坐在床上双目紧阖面色苍白,素来凌厉的眉眼显得有些脆弱。 他大概是倦极了,所以连太医上药的时候都能睡过去,他分明看到太医给他处理伤口时,剪掉的衣物上还粘连着血rou,伤口触目惊心,可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没觉察到痛楚一般。 燕挽怕他坐着睡会落枕,所以去扶他,想让他躺下睡得更舒服些,可他的手刚一碰到他,纪风玄就醒了,无声睁开了眸,眼里的光泽比平日黯淡了很多。 燕挽轻声问:“兄长,你好些了吗?” 纪风玄好像不想说话,眼眸黑茕茕的,厢房中一片寂然。 燕挽想他是口渴,于是起身,却不想手腕一下被捉住,他顷刻回眸,眼含诧异,便听纪风玄一字一句的问:“如果我与祁云生位置互换,你也会那般奋不顾身的救我吗?” 冷风吹进了厢房,周遭的温度瞬间变得凛然。 燕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会吗?不会,当时他的眼里只有祁云生,千钧一发之际,他根本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深思熟虑,扪心自问,燕挽撒不了谎。 纪风玄却像是知道了答案,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将他放开,低声道:“我累了。” 燕挽帮他拉了拉被子,掖好边边角角,才说:“对不起兄长,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守着你。” 温柔又残忍。 纪风玄闭上了眼,昏沉的睡了过去,隐约中听到门开了又合的声音,再然后他陷进了无边的梦境中。 入目是惨白的灵堂,灵堂中停了一排棺椁,上方的花圈里写了一个大大的“奠”字。 火舌将纸钱烧得噼里啪啦,一个少年跪在灵堂中央,眉眼阴郁,身姿挺拔。 腊月寒冬,刺骨的风从外头刮来呼呼作响,灵堂外传来一片喧哗声,有人上门闹事。 他听到有人说:“父债子还,忠义侯还欠我们八万八千八百两,别以为这事想这么算了。” 不忍少年独自举办丧事多留了几日的家丁拦住了他。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喧哗声越来越大,来找麻烦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如同蝗虫般齐齐往里涌,家丁也拦不住了。 而当忠义侯府的牌匾被人击落,放在脚底踩踏时,一道妇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场面稳住了: “有我燕府在,谁敢欺忠臣之后,英雄遗孤!” 美丽的燕家夫人携着女儿护卫款款而来。 一个扎着个马尾穿着红衣服戴着银手镯的小姑娘跑到他跟前来,对他说:“不要怕。” 小姑娘的手极其暖和,将他冻僵冻红的手握紧了,她朝她弯眉笑着,给他这具已经没有灵魂的躯壳注入了一丝活力,他垂下眸不敢看她。 当他再抬眼,眼前的小姑娘忽然发生了变化,他变成了容颜昳丽眉眼俊秀的男子,仍然握着他的手,含笑宴宴,不徐不疾的叫了他一声:“兄长。” 少年不知何时也变成了已经长大成人了的他,他们仍处灵堂之中,可他浑然没有了痛苦害怕无助迷茫的情绪,只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胸膛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强壮。 他闻眼前之人对他说:“我会保护兄长,对兄长好的。” 说出的话坚定而又有力量,令他十分心安。 可最终,他亲眼看着眼前这个含笑宴宴的男子化作沙砾一点一点消失了,他的掌心里什么也没留下。 梦醒了。 无尽的空虚充斥着身体,好像被全世界遗弃了。 天际阴霭,暮色沉沉,最后一缕霞光也被黑暗吞食了,连燕雀都归了巢。 他的视野一片昏暗,却隐约看到屋内还有一道削瘦的人形轮廓,快要与夜色融化到一块。 大约是心有灵犀,他才一看过去,那人就醒了,他不小心侧了下身子,才发觉自己整条手臂都麻了,于是甩了甩胳膊,点燃了灯,快步到了床边,含笑叫了一声: “兄长。” 思绪逐渐回笼,纪风玄眼神不明的看他,嗓音沙哑:“你一直在这儿?” 燕挽忙给他倒了杯水来,量好了温度放到他手中,才回:“嗯,我担心兄长醒来见不到人,所以在这儿守着。” 纪风玄无言。 他的眉眼有些萧瑟,浑身的气息更是孤寂。 燕挽无由看得难受,连忙问:“兄长饿了没,我命人给兄长做了药膳粥和补气养血的参汤,正在炉上煨着。” 纪风玄沉默地答:“……饿了。” 燕挽便立刻命人将药膳粥和参汤端了上来,浓稠而丰盛的药膳粥并着参汤发出醇厚的香气,燕挽给他盛了一碗,用勺子舀了喂他。 “兄长,请。” 纪风玄望着那粥,定定的望了好一会儿,然后他一口吞了下去,舌尖被烫得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