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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深倏地笑了,眼尾蕴出了一道细波,仿佛正悄悄地推着人走。他凑近了些,却没伸出手,只低头伸出了一截小舌,眼睛仍直勾勾地盯着钟衡。 他坐着,钟衡站着。 舌头一卷,钟衡的手指微微一颤,蜜桃糖就进了祝深的嘴里。 “你想吃么?”祝深勾笑问他。 眼里嘴里话里都藏着一把小钩子。 祝深是饵。 还没等到对方点头上钩,饵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不,是那饵拽着对方的领带,往下一扯,钟衡便被带得弯下了腰。 祝深仰着头,冰凉凉的手固住了钟衡的脸,冰凉凉的唇吻上了他的唇。 对两人都是很费力的姿势,可没有人觉得累。 那颗蜜桃糖从祝深的嘴里滑进了钟衡的口中,明明是清凉的甜味,却搅得人心神恍惚。 身后的落地窗外下着淋漓的雨,水柱沿着玻璃怒冲冲地一道接着一道淌下。 手上的毛巾落到了地上,啪嗒一声响,分开了四瓣粘合的唇。 祝深的身上太凉了,钟衡摸着他淌水的发梢,鼻梁轻轻地抵住他的额头,像是予他什么慰藉似的。 祝深便真安静了下来,趴在钟衡肩头轻轻喘着气。 半晌,他站了起来,眼眶都是红的。 他看钟衡的时候眼里如同隔了一层水雾,像是一道落地窗横亘在两人之间,他在窗外,钟衡在窗里。 钟衡退了两步,又俯身捡起了地上零落着的打断他们交错呼吸的那条毛巾,担忧地看着祝深发白的脸色,“我去放洗澡水。你洗个澡。” 他的身体太冷了。 哪知人刚走了两步,手还没有碰到门把手,祝深忽从后面抱住了他。 “让我抱一会儿。” 声音微微沾上了些哑意,带着眷恋的疲惫,钟衡迈不开步子。 或者说,他从没想过要离开。 被祝深需要,哪怕只是当做一根随手扯来的救命稻草,也好像让自己有了意义。 从小外婆就对他说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于是他从来不敢贪心,所求的便更少了。 “嗯。”钟衡直直立在门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祝深喜欢他的背影。 很早就知道了。 祝深这次倒是没有抗拒,含着一口甜意,在钟衡的监督下洗了一个热水澡才出来。 出来时,他穿着洁白的睡袍,沾着水的发梢将他围拢的领子稍微打湿了些。钟衡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伸手从搭架上取出两块干净的毛巾,一块搭在他肩头,一块搭在了他头上。 柔软的毛巾甫一盖在祝深的头上,祝深就偏头看向钟衡了,可还没等他问,就见钟衡将他推至镜子前坐下,自顾自地给他擦起了头发来。 于是又是他坐着,钟衡站着。刚刚擦头发时两人交换了一个蜜味的吻,祝深低着头,脸颊有些发烫。 镜中的钟衡仍是没带什么表情的,抿着唇,刀削般的下颌线看上去锋利无比。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这样的钟衡却已经让他觉得十分安心温柔。 钟衡不是一把剑,而像是一只盾,他的沉冷不带锋芒,也不具攻击性,非要说,倒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似的。 祝深凝望着镜子里的钟衡,不禁出了神。 头发被擦至半干时,钟衡还想找一个吹风机给他吹头,却被祝深拒绝了。 “我不喜欢吹干。”他说。 钟衡只好依他,带着他走去沙发坐下,又端来一杯煮沸的青芽茶,然后坐在了他身旁。 半湿不干的头发耷在祝深的头上显得更长了,也将他的脸衬得更小。祝深屈腿坐在沙发上,盯着茶盏里的浮沫看了一会儿,将杯子放下,顿了顿,终于开了口:“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霓城么?” “你想说吗?”钟衡问他。 “我愿意。”祝深望着他,“愿意讲给你听。” 钟衡静静地看着他。 祝深本以为将深藏多年的那些秘密说出来会很艰难,没想到真正说出来时,却比他想象得还要容易。 “你该知道的,如意山上的人结婚总喜欢求个门当户对。我爸和我妈是商业联姻,然后有的我。”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干涩,于是又喝了一口茶:“我妈之前有一个喜欢的人,是她学画的师兄,那个人没和她一起反抗到底,于是她一辈子陷在了祝家。” “我妈本来是不愿意看见我的,但我小的时候她发现我对色彩感知很敏锐,于是就带着我学画了。后来我临摹过她喜欢的人的一幅画,很像,几乎可以以假乱真。”顿了顿,祝深闭上了眼睛道:“那是我噩梦的开始。” 祝深十岁生日的时候,临摹了那幅傅云织挂在床头的水墨画,送给她当做礼物。傅云织看到以后,深受刺激,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拽着他去天堂湖,险些将他溺死在冰凉的湖水里。 许多年后,祝深才知道,原来,他临摹的那幅画是游笙画的。 那是她最看重的宝贝,谁都不能玷污半分。 “她好像没有把我当成是她的孩子,她只是想让我当一个绘画工具。可我也知道,只有我画画的时候,她才会注视我,所以我就顺着她的意思开始画画了。”祝深耸了耸肩:“画得好,她顶多笑一下。画不好,她会说很多伤人的话,她憎恶祝家的每一个人,我不允许自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