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都市小说 - 独一在线阅读 - 第10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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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莺照做了。”祝深一下一下轻缓地拍着钟衡,哄他睡觉:“那天她还和学生告别了,说了一大堆话,可学生只看见有鸟在对他叫,他听不懂夜莺在说什么,他认为夜莺的音符毫无意义。后来,他想着他的爱人睡着了。”

    钟衡不说话了。祝深以为他睡着了,轻轻掩实了他的被角,还是将这个故事说完:“那天晚上,月亮升起的时候,夜莺唱了一整晚歌。尖刺刺入她的心脏,血红玫瑰一片一片地绽放开,玫瑰凝成的那一刻,夜莺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看到,她已经摔落在了草丛,心脏还插|着尖刺,她就那样死去了,死在了爱情盛开最美好的时候。”

    “学生看到了玫瑰,将它摘了下来,拿去邀请心爱的姑娘跳舞。可是姑娘却觉得玫瑰不名贵,配不上她,也比不上王宫贵胄送给她的珠宝。学生生气地将玫瑰扔在了街上,与心爱的姑娘一拍两散了。”祝深动作轻缓地下了床,看见药水正好滴完,于是给钟衡又换了一个药水。

    换好了药水,再看钟衡时,发现他眼睛濡湿,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你怎么了?”

    钟衡摇摇头,哑着声音问他:“你要走了吗?”

    坦白说,面对这样湿漉漉的眼神,祝深拒绝不了。

    “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祝深问他:“你想吃什么?”

    本以为钟衡还会闹腾一阵,缠着他不让他走,但高烧像是燃尽了他的体力,他连说话也不大有力气了,闷声说:“鸡蛋羹。”

    祝深重新浸湿了一条毛巾,搭在了他的额上:“马上回来。”

    他看见钟衡好像朝他笑了一笑,弧度不大,看起来很累似的。

    祝深心里一酸,对钟衡说:“等我几分钟。”

    钟衡轻声说:“好。”

    他一直都在等着啊。

    匆忙下了楼,客厅灯却一亮,祝深顿住脚步:“方姨?”

    方姨忙起身:“阿衡好些了吗?”

    祝深点头:“稍微退了点烧——你怎么还没休息?”

    “我放心不下,阿衡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他想吃鸡蛋羹。”

    方姨点头,我一猜就是这个。

    只见方姨熟练地磕下两个鸡蛋,在碗里用打蛋器搅动着。

    祝深疑惑:“是怎么猜到的?”

    方姨说:“他一发烧,脑子就迷糊,就嚷着要吃鸡蛋羹。”

    祝深问方姨:“他常生病吗?”

    “没呢,阿衡身体很好,”方姨回忆了一下,“这么多年我也就见到他生过两次病而已。”

    一边说,方姨一边蒸鸡蛋,“一次是他小时候,刚来如意山那会儿,因为有个小朋友失了约,他傻傻地在山上站了一天,被风吹得发烧了。”

    “他在如意山也有朋友?”祝深意外。

    方姨看着祝深,不大自然地笑了笑,然后将他带进了客厅坐下,轻轻地叹了口气:“可能被人忘记了吧。还有一次是他大了些,读高中那会儿,高二吧,冒着雨骑车给人买东西,得了重感冒,在医务室呆了半个多月。医务室的老师倒是挺照顾他,后来他还天天给人医务室做值日。”

    祝深笑笑,没想到钟衡还有这么段过往,不禁好奇:“给人买什么东西?”

    方姨看了他一眼,不说了,只问:“你知道阿衡为什么生病的时候喜欢吃蒸鸡蛋吗?”

    祝深摇了摇头。

    “他告诉我的。小时候他总生病,一生病外婆就给他做蒸鸡蛋吃。如果能够在生病的时候吃到蒸鸡蛋,就感觉外婆也在陪着他吧。”方姨起身,“我去看看蒸好了没有。”

    走了两步,方姨顿了顿,哽咽声音对祝深说:“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阿衡很少生病。”

    祝深的心突然被什么刺中了。

    不是很少生病,而是不敢生病。

    吃到了生病时候滥竽充数的蒸鸡蛋,一觉醒来却再也见不到外婆了,那该有多难过啊。

    钟衡惯善隐忍,他是知道的。

    却没想到,原来他连生病也靠忍。

    抬起头,祝深看见客厅正中的显眼位置挂着他画的桃花图,囊括了一整个桃源的春天,看起来仍然鲜活灵动。

    那天,他和钟衡一起去取画,因吴绪说那边出事了便匆忙赶去了L国,这么久了都顾不上安排这幅画,没想到钟衡却将它挂在了客厅。

    见祝深望着那画若有所思,端着托盘走来的方姨道:“那幅画啊,是深深你画的,阿衡宝贝得不行。他亲自将画给接了回来,又亲手擦拭画框,把它挂了上去,我们碰一下都不行呢。”

    不让我说过去的事,那我就不说。可艺术上的事,哪里分过去和现在?方姨想。

    要再没人和祝深说,指不定哪天你们离了,那些秘密还闷在你的肚子里呢。

    祝深接过方姨手里的托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方姨见他好像是听进去了的样子,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阿衡啊,真是让她cao碎了心。

    祝深端着鸡蛋羹走进了钟衡的房间,钟衡一看到他,眼睛亮了一瞬。就好像暗夜之中的明珠,发着幽幽的光。

    将托盘放到一边,又将钟衡的枕头竖放,把他整个人给扶了起来,祝深将碗递给了他:“吃吧。”

    钟衡没有动,只是看着鸡蛋羹舔了舔唇。

    祝深盯着调羹柄,语气有些不大自然:“你……是想要我……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