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页
但他不敢睡得太死,即便已经入了梦,身上也绷紧了一根弦,察觉到有人靠近,倏地就睁开了眼睛,反应迅速地扣住了来人的手腕,待看清身前站着的是吾念,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吾念没想到他会突然惊醒,手腕被他一把抓住,拿在手里的锦裘就脱了手,好在他反应快用另一只手兜住,才不至于掉到地上沾了雪。 “做噩梦了?”他小声问着,从司淮手里挣脱了出来,抖开手上的锦裘披到他身上。 司淮摇了摇头,黑沉沉的目光紧紧盯着这个和梦里一模一样的人,恍惚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见你在这里睡着了,怕吵醒你,就给你拿了件锦裘过来。”吾念听着他有些沙哑的声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伸手想要拉他起来,道:“醒了就进去吧,冬夜寒冷,当心染了风寒。” 司淮的意识被夜风一吹清醒了许多,避开了他的手就要去够被移到桌边的酒壶,没想到吾念抢在了他前头,一把把酒壶拿得更远。 “你做什么?”司淮不满地皱了皱眉眉头,“要喝自己去烫。” “你手上有伤,不能喝酒。”吾念不理会他,自顾自把酒壶放到了司淮伸手够不到的木桶上。 司淮抬头瞪了他一眼,拿起了边上的筷子开始吃菜,在心里暗暗腹诽起了旁边柱子似的杵着的人。 这和尚和前世的灵隽一样,管起人来像个唠唠叨叨的老婆子。 桌边没有多余的椅子,吾念在他边上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往前踱了几步,背对着他问道:“前面不远处是淮阴了吧?你要去淮阴做什么?” 司淮握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眼看着夹起的豆子又落回了盘子里,才发出一声生硬的假笑,反问道:“关你什么事?” 那道背影似乎在寒风中轻颤了一下,司淮看在了眼里,若无其事地继续夹着盘里的豆子。 他本就不打算让吾念一直跟着自己涉险,这些天一直不冷不热地对吾念就是想要把他赶走,这回自然也不会如实地把原因告诉他。 片刻功夫,司淮已经在心里想好了措辞,冷下了几分语气道:“你一直跟着我,是想把我的行踪透露给仙门的人?我告诉你我要去做什么,好让你叫人去那儿守着是吗?” “司淮!”吾念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怒火气,转身对上他的目光,又变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你知道我不会的……你不信我?” “我不相信任何人。”司淮的视线轻飘飘地从他身上移开,依旧不紧不慢地夹着豆子。 这一回连着好几次都没夹起来,他有些不耐烦地正要把筷子往盘子上戳,吾念的手已经覆到了他的手背上,轻轻将筷子抽了出去。 “菜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吾念一手一个端起一个碟子往船舱里面走,不忘回头嘱咐道:“酒也凉了,你要想喝我再去给你烫一壶。” 司淮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应声,也没有拦他,等到身后的脚步声远得听不见了,逐渐变得冰冷的眼神才转向了旁边的一艘大船。 那艘船已经跟了整整两日了,一直离得不远不近,今夜停船时忽然靠到了边上,却又半点响动都没有,平静得十分不寻常。 司淮在桌沿上撑了一把站起身,才发现脑袋有点晕乎,闭着眼站了好一会儿等那阵劲头过去,睁眼时恰好瞥见了一道一闪而过的冷冽的光。 斜斜勾起的嘴角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如果没猜错的话,对面紧紧闭着的船舱里应该全都是仙门弟子,想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摸过来一把抹了他的脖子。 司淮装出了一副惬意的模样踱到船边,倚在栏杆上往下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拿着钩子往上爬,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厨房所在的船舱已经亮起了火光,他往那边望了一会儿,忽然侧过身子躲过了一支夹风而来的冷箭,头也不回地往另一个方向跑去,终身跃下了甲板,往不远处的江岸掠去。 / 冬日的天亮地比较迟,司淮迎着早晨的第一缕微光,踏进了热闹的淮阴郡。 他从桐庐镇离开之后曾经回来过一次,只是那时他走到了明华山底下又没了上去的勇气。 或许是年关将近,大冷天的街市上非但不冷清,反而比他上回来的时候还要热闹,许多商铺大清早地就开了张,迎接来来往往的客人。 道旁卖蔬果的小贩中间突兀地搭了个小棚,棚底下摆了两个大炉灶,正蒸着两大笼糕点,甜甜糯糯的味道飘在清晨的空气中,比春日的花香还要沁人心脾。 司淮站在边上看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去和那群排着队的孩子抢糕点,轻笑了一下继续朝前走。 昨夜在城外与仙门的人厮杀了一夜,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他特意换了一身黑衣,又戴了个长帷帘的斗笠,只是这样走在人群中似乎更惹眼了一些。 走出去了一段,发现身后果然有一串细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司淮在心里冷笑了两声往人少的巷子走去,听到那脚步声越跟越近,回身正要揪住那人乱打一通,却发现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人,是吾念。 司淮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找来的?” “我既然猜出了你要来淮阴,在这里等着便是。”吾念声音温和,带了些浅淡的笑意,“你穿戴成这样,我险些没有认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