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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铺子里十分阴凉,十几具大小行色不一的棺材靠着墙边排开,最中间的那副从棺盖到棺底都雕满了文案,一看就是值钱货。 不过就是个装尸体的匣子,雕得再好看又如何,死了的人又看不见。 司淮偷偷瞟了一眼对纸人生了兴趣的吾念,忽而想起这和尚上辈子给他修过一座坟。 只是他没有给自己上坟的想法,所以没有去寻过那个刻着他名字的坟堆。 一个尸骨无存的人,左右不过立个衣冠冢,没准早就被那些唾骂他的人开馆顺走了,剩下一个没什么好看的土堆。 吾念回头见司淮心不在焉地出了神,正要出声叫他,边上等人大小的两个纸人儿忽然自己动了起来,咧着嘴伸着手发着"咯咯咯"的笑声,摇摇晃晃地朝着他扑过去。 "嗬!"吾念一声低呼连忙往后退了开去,片刻功夫已在心里将佛祖菩萨都请了一遍,随手往后探到个什么正要砸过去,就见两个凑在一起的纸人的脑袋被推开,店掌柜堆着笑的脸从中间探了出来。 "对不住啊,吓着了我看你们不像胆小的人,没想到被两个纸人吓着了。"店掌柜呵呵笑着,下巴朝旁边那两个纸人努了努,不死心道:"店铺新品,等人大小纸人,会动会笑,做法事的时候往灵堂上一摆,老祖宗多有面子!" 司淮扫了一眼那两只脸蛋红扑扑的纸人,不冷不淡回道:"就怕被你这纸人吓去给老祖宗作伴。" 店掌柜没再说什么,端着一叠什么东西往柜台后走去,重重往桌上一撂,散下了一些灰尘。 "这是这两年白家各个店铺的出入账,两位想知道些什么" "既然整个凤棉城的白事铺子都是你们家的,那你们一定知道这两年死了多少人" 司淮一只手撑在柜台上,俯下身子,将一封红纸放在了桌上。 办白事的人会用红纸包些小钱给帮忙的人,图一个吉利,这个白掌柜一手握住了凤棉城的白事铺子,想必这种"小钱"收了不少,此时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的红纸,笑容可掬。 "也不是每个人死了都会装棺材里的,有些人买不起棺材,有些人不能进棺材,这哪里能说得准呢。你要问这两年卖了多少棺材,我倒是说得出来。" 说着,掌柜的啐了一口口水到手上,搓了两下开始翻动书页,另一只手开始拨动算盘,念念有词地叨着些什么。 "两位是因为昨日死的那几个人,才找来的吧?说实话,这不是什么吉利的生意,和死人打交道总归瘆得慌,我本来已经打算去别处谋生了,没想到近几年生意越来越好,这才把所有的白事铺子都盘了下来。唉!出来了——" 掌柜的在桌上拍了一下,将算盘调了个方向给他们看。 "这两年的出账里,算上下辖乡镇,城东三十五具,城南城北加起来六十八具,城西这边比较多,卖了五十三具,也是因为这城西生意比较好,所以我这当家的在这边守铺子。" "两年死了一百多人!"吾念拉过算盘确认了一样上边的数,"凤棉城有这么多人死这么多人都没人在意" "凤棉城数万人口,每年有不少人出生,自然也有不少人死,没什么奇怪的。前几年多的时候一年死了三百多个,这两年算不得多了,尤其是这半年,统共才死了四十几个人,生意不好做啊。不过也奇怪,统共才四十几个,城西就占了十七。" "前几年是什么时候" "嘶——要说起来也没个准,死人死得最多的那两年,我正好瞅准这个商机揽断凤棉城的白事,离现在也有……"店掌柜眯细了眼睛,伸出一只手开始认真掐算,"八、九年了。" "八、九年"吾念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低低叹了一声。"这么长的时间,找线索不是容易的事。" "那也未必。"司淮搭在桌上的手微微曲起,在桌案上轻轻扣着。"店掌柜可有见过……或是听说过,那些人的死相" "公子问道点子上了。"店掌柜合上账本,踱到门边掩上了大门,又走到一堆棺材边上,拍了拍最边上那具看起来十分简易的木棺。 "这具棺材是要给昨天死的那个更夫送过去的,他和我说得上几句话,我饶了几两银子卖给嫂子。他的样子我见过,脸上带笑的,僵的吓人,不过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店掌柜招了招手示意两人靠近一些,压低了声音,用一种阴沉沉的语调继续开口。 "这城里死的人啊,不论是老死的还是病死的,经常有人死了之后还挂着笑,要不是没气了还以为是在做梦呢!古怪得很!" "你既然知道有古怪,为什么不报到盛家去" "死都死了,人家家属都没说话,我一个卖棺材的多什么嘴难道叫盛家去起了棺盖,好叫人家刨我祖坟那我不是缺德吗再说了,死人年年有,真有些什么盛家早就……呀!莫不是真的有什么鬼怪" "阿弥陀佛……"吾念低低念了几声,板正了神色,道:"能做成这种事的,已经不可能是人了。" 若是这桩怪事从八、九年前起就出现了,那这些年陆续死去的人里,想必有不少都是被杀害的。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没有被人发现。 "难道这邪物专挑将死之人下手"吾念目光一沉,想出了这个可怕的猜测。 不算上那些没有置棺材的,一年死一两百人,在整个凤棉城确实没有什么不正常的,除了这个说法,没有更好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