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何故造反? 第2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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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岷王府的一大档子事,还真是复杂又新鲜。 兄弟争斗也就算了,这会又冒出来个偷窃诗词的庶母小妾,可真是越发的荒唐了。 不过,这也从侧面佐证了广通王二人话语的真实度。 礼法的核心是孝道,至少在如今的时代,连对父母稍有不敬都是大罪,更不要提,将偷盗这种事情,栽在已故的生母身上。 如果他们俩说的是假话,单凭这一条,就足以将他们废为庶人! 话既然都已经挑明了,广通王也狠下了心,哐哐哐在殿上磕了三个响头,开口道。 “虽然议论亡母有所不敬,但是既然陛下垂问,臣等不敢不答。” “当年,岷王妃故去之后,岷王府后院的一应事务,便交给了我母亲苏氏打理。” “镇南王闯下大祸之后,心中恐慌不已,趁我母亲为他送去衣食之时,苦苦哀求我母亲,又妄言说朝廷一旦怪罪,必将牵连整个岷王府,让她帮忙拿回那份诗词。” 广通王的声音沉重,配合着头上的点点血痕,颇有几分凄凄惨惨的味道。 “母亲不过一介妇道人家,被镇南王这么一吓,便六神无主,无奈之下,便趁大哥酒醉之时,从他身上拿走了那份诗词。” “后来,朝廷派遣官员调查,查无所得,认定是大哥诬陷镇南王,废去其世子之位,永囚于凤阳高墙,母亲这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然而当时已经悔之晚矣,大哥被囚之后,镇南王顺理成章成了世子,蒙蔽父王,夺去了岷王府的大权,母亲便越发不敢将这份诗词拿出来。” “但即便如此,还是被镇南王察觉了端倪,为此,他屡屡逼迫母亲,甚至诬陷母亲偷窃府中财物,直到最后,将母亲逼的自缢而死。” 说着话,广通王的眼睛渐渐红了起来,很显然是动了真情实感,恶狠狠的望着胖胖的镇南王,道。 “可是最终,还是让这位新的世子爷失望了,母亲到死都将那份诗词藏的好好的,她早就将那份诗词和当年的真相,交给了一个忠心的老仆。” “母亲死后,那老仆便来到我二人的府上,亲手将母亲的遗物交给了我二人,我们这才知晓,这看似贤德的二哥,竟是如何的人面兽心,不择手段。” 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广通王原本只擦破了点皮的额头,变得血流如注,但是他丝毫都不在意,道。 “陛下,臣之所言,句句属实,那名老仆尚在我等府中,陛下如需传召,一问便知。” “此等不孝不悌之人,陛下万不可轻纵啊!” 广通王一番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话,也带给在场众臣不小的惊诧。 若是如此解释的话,倒也算合乎逻辑。 而且看广通王这番豁出去了的样子,倒也不似做伪。 御座之上,朱祁钰也皱了眉头,似乎有些拿捏不准,沉吟片刻,开口道。 “你且稍安勿躁,这件案子若是真的属实,朕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了下首的镇南王。 朱祁钰坐在御座上,居高临下,一眼便瞥见了镇南王脸上的从容之色。 于是,他便继续开口问道。 “镇南王,对于广通王之言,你有何辩驳?” 镇南王脸上的从容消失不见,转而出现的是浅浅的为难和怜悯。 事到如今,他终于算是真正有了把握,能够真正将这件案子彻底翻过来。 而这份把握,恰恰来自于广通王刚刚的这番话。 他没说实话! 或者说,他所说的大部分都是实话,但是为了维护苏氏的颜面,他还是隐没了一些事情。 而他隐没的这些细节,恰恰便是镇南王今天翻盘的关键! 镇南王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方上前道。 “陛下,臣之所知,和广通王所言,略有不同,不过,以臣想来,此非广通王之过,实是他们二人,亦被人所欺。”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大臣都有些意外。 他们没想到,这几兄弟都闹到了这等地步,镇南王竟然还在为广通王二人说话。 难不成,他一直以来的贤名,都不是装样子,而是真真正正的爱护幼弟? 这个时候,朱音埑也上前劝道。 “父王,事到如今,陛下当面,纵然此事乃是家丑,可若不言明,便是罪犯欺君,父王何必再苦苦隐瞒?若非你执意不愿将当年真相言明,四王叔和五王叔又岂会闹到今天这等地步?” 这下,群臣的好奇心更重了。 听这个意思,镇南王是知道真相的,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一直没有说出来,这才导致他们兄弟的关系越发恶劣。 这种忍辱负重的戏码,可向来只在话本子里见过,没想到今日,却要见个实景了不成? 朱祁钰也开口问道:“镇南王,此案既已御审,则一切真相,皆无从遁形,你有何苦衷,尽管言来!” 镇南王一阵为难,看了一眼对他视如仇寇的广通王二人,忽然跪倒在地,同样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道。 “陛下,在说出真相之前,臣想为广通王和阳宗王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向陛下求情。” “他们纵然胡作非为,屡教不改,鞭打内侍,大闹宫宴,但是源头之上,却实是被人所骗,并非出自本心,而这欺骗他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母亲,已故的苏氏” 第306章 扑朔迷离的陈年旧案 对于广通王和阳宗王两人来说,为母报仇,一直是他们这些年来的心愿。 经年累月的谋划,已经让他们对这件事情执着到了偏执的地步。 因此,他们丝毫都不允许有人诋毁他们的生母苏氏。 听到镇南王的话之后,广通王顿时暴怒起来。 “胡说八道,母亲怎么可能会骗我们,你当初逼死了母亲还不够,在她死后还要在她身上泼脏水,朱徽煣,你果真狠毒无比,不当人子!” 看这个架势,要不是有锦衣卫的校尉在一旁拉着,广通王和阳宗王两个人,随时有可能再扑上去,重演一场正旦大宴上的斗殴。 见此情况,朱祁钰眉头一皱,脸色微沉,轻声喝道。 “广通王,休要喧哗咆哮!” 说着,他同样将目光放到了镇南王的身上,等着他的解释。 于是,在众人的瞩目之下,镇南王给出了另一个版本的真相。 在他的口中,他不曾写过那份诽谤仁庙的诗词,那份诗词,本就是朱徽焲伪造出来想要陷害他的。 镇南王胖胖的脸上,浮起nongnong的痛苦之色,开口道。 “当时臣先有嫡子音埑,大哥年逾三旬,却始终不曾有子嗣。” “于是,在得知臣那外室同样有孕在身之后,大哥便起了歹心,假借父王之命将臣关起来之后,便偷偷上奏朝廷,说臣诽谤仁庙。” “为此,大哥从外面偷偷找了一个精擅字迹模仿的落第举子,写下了这份诽谤仁庙的诗词,替换了臣在酒楼当中所作的诗词。” 话至此处,镇南王似是想起了当年兄弟决裂的场面,忍不住泪湿衣襟,几度哽咽。 一旁的朱音埑上前搀扶住父亲,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 “这件事情,大伯父亦是临时起意,他命人写下那份伪造的诗词之后,便遣手下人将那举子带到城外暗中处理掉。” “但是当时,岷王府的后院是由苏氏掌管,那时府中财物频频失窃,却一直查不出是谁,于是,苏氏亲自核查出入人等,恰好撞上大伯父的人,带那举子出去。” “苏氏怀疑正是他们偷窃了府中财物,于是便将人扣下,严加审问,方才得知了这桩真相。” 这个时候,镇南王的情绪也渐渐恢复了平静,提起苏氏,他的神色当中带着一丝厌恶,冷声道。 “然而苏氏得知真相之后,却并没有立刻禀告父王,而是偷偷将那份诗词偷走,然后拿来威胁我。” 一番话听得底下的大臣们一愣一愣的。 这未免也太曲折了吧? 不过这么说的话,倒也算是合乎情理。 只是,这和广通王等人所说的差别也太大了。 而且,逻辑都是通的。 因此,不免有大臣站出来问道。 “王爷所说之事,太过匪夷所思,按照王爷所说,当时岷王府已经故去,岷王府后院由苏氏掌管,她发现此事,却不禀报岷王,反而要威胁王爷一个王子,却是为何?” 镇南王叹了口气,目光落到广通王两兄弟的身上,道。 “还不是为了她这两个儿子!” 接着,镇南王继续解释道。 “当时先皇新登大宝,我等兄弟年岁也长,各自冠婚,朝廷当中便传来消息,一两年内,我等或可获朝廷册封。” “册封本是好事,但是一旦离开岷王府自立门户,仪仗,王府,仆婢,事事处处都需用银。” “四弟,五弟二人,因为年少轻狂,并不得父王喜爱,少有积蓄,苏氏忧心他们出府之后日子难过,便开始偷拿府中的财物,为她两个儿子以后做准备。” “正因偷窃者就是苏氏本人,所以查来查去都查不出贼人是谁,但是此事却偶然被我撞见。” “苏氏毕竟是庶母,父王又年岁大了,我怕父王受不得打击,便暗中警告苏氏,让她停止盗窃,以往不究。” “那日苏氏去巡查府门,便是想要找个替罪羊,了结此事,却不曾想,撞见了那落第举子。” 话说到这,广通王二人的目光也有些躲闪。 因为镇南王所说的,有一部分的确是实话。 他们出府的时候,苏氏的确曾经给了他们不少财物,虽然苏氏自己说那是她多年的积蓄。 但是他们两个又不是傻子,苏氏一个妾室,怎么可能弄到这么多的积蓄。 但是这件事情,涉及到他们母亲的名誉,他们无论如何,也都是不能承认的。 然而镇南王却没管他们,继续说道。 “我虽与苏氏做了约定,但是苏氏仍旧不放心,于是便偷了诗词,拿来威胁我不得将此事说出去。” “当时,我也心有所惧,一时糊涂便应了此事。” “但是后来,苏氏得寸进尺,毫不收敛,拿那份诗词做威胁,继续偷窃府中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