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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轩烬坐在墙边撩起眼看着老头。他的那双眼睛漂亮,但这么撩起眼睛看人的时候让人感觉阴惴惴的。 老头哆哆嗦嗦地开锁,显然手脚不太好了。 “大爷给碗水行吗?”皇轩烬问。 “旁边的茶馆里有。”朱五爷拽下了门上的铁链,推开了有些破旧的木门,走了进去,走了两步突然说,“你弟弟要是还没死,就拖进来吧。” 皇轩烬愣了愣,抬起头看着这个小县城上郁蓝色的夜暮,轻笑了一下,然后起身,拖着龙承琀的两臂。把龙承琀抱进屋里之后,皇轩烬看了看那间小破屋,就一张单板床,看来今晚也没得好睡了。 “做什么营生的。”朱五爷向油灯前够着身子,用油灯点燃了叼着的满是烟垢的瑁玳烟斗。 看得出来曾经那个烟斗也是个好东西,不过如今怕是给乞丐,乞丐都嫌脏。 “不便透露。”皇轩烬坐在地上歇着气。 “哦,不是什么正经营生。”朱五爷吧嗒了两口烟斗,“可有家室啊。” “还没有。” “也是,看你那不着调的样子,看样子也没姑娘相中。” “笑话,我以前见过的漂亮姑娘多了去了,我只是片叶不沾身而已。”皇轩烬坐在地上弯着膝盖仰头看着朱五爷。 “怎么,你见过不少漂亮姑娘。”朱五爷问。 “当然。” “哦,妓院里的龟公吧。”朱五爷说:“那地方漂亮姑娘是多。” “不是,大爷你看我这长相,我要是做龟公那还有花魁什么事啊。”皇轩烬连忙说。 朱五爷撩起眼皮觑了觑,单后低下眼继续吧嗒着烟袋,“也是。” “那可不。” “你是自己卖的。”朱五爷下了结论。 皇轩烬:“……” “我知道,外面叫你这种人小相公。”朱五爷捻着桌上掉下烟丝,然后装进烟斗里。 ……这可能有些误会。 “起来吧,外面有点我本来打算铺房顶的草,弄进来今晚咱们两个睡地上,让你弟弟睡床上吧。”老头猛吸了口烟斗,然后按灭了火,把烟斗别在腰上走出了屋门。 皇轩烬哼哧哼哧地搬着草,老头走到了门边,在门口望了很久,最后扣灭了门口的灯。 出来把牌子翻成打烊一面的店家看着老头熄灭了长明灯,有些不解,但随即被客人招呼了过去。 老头哆嗦着摇了摇头,走进了屋。 “晚上有雨,床头漏,给你弟弟拿个盆接着雨。”老头说。 7 这县城里倒是个好地方,近水。皇轩烬如愿以偿地过上了打渔的日子,早上起来就钓了一筐鱼。当然不是他自己钓的,他就坐在岸边上吹笛子,那些善水的妖兽便将鱼叼到了他筐里。 老头是个打更的,每天到了他值班的点就拿铜柝出去绕着南九街走上。 这天他值完勤回到家就看到皇轩烬蹲在屋顶上在屋顶铺着青瓦,朱五爷背着手眯起眼看他。 “小子有心啊。” “这屋子不错,没个好瓦可惜了。”皇轩烬拿着抹刀说:“这屋子用的木头可都是好木头。” “这房子用的木头都是我自己从山上砍下来的,自己挑的,就算是大户人家找木匠都未必找得到真么好的木头。”朱五爷颇为得意地说,觉得少年是个识货的。 老头这屋子用的是香梨木,香梨木生于鹑尾河两岸,与柳木混生。非是经验老道的木匠看不出来香梨木与柳木区别。但香梨木历久不腐,在南方的梅雨天气,别的木头返潮,触之生水,香梨木却不阴不湿,尤有香梨气息,遂名香梨木。 “你学过相木?”朱五爷问。 “倒没有,不过我看这木头和我以前住的屋子用的一样,估计是好木材。”皇轩烬坐在屋顶上说。 朱五爷咋么了两下嘴,觉得自己果然是对牛弹琴,“你们那妓院还挺讲究。” “说多少回了,我不是卖的。”皇轩烬气呼呼地说。 “你跟我说,你哥哥以前是做什么的。”朱五爷又歪过去头用逗小孩的语气对龙承琀说。 “……皇轩。”龙承琀一边玩着皇轩烬给他的拨浪鼓一边说。 皇轩烬铺砖的手一颤。 “你还知道皇轩家呢?”朱五爷背着手笑了笑:“不错不错,晚上我给你讲开国公破汜水好不好。” 皇轩烬低下头继续铺砖。 日光刺得他眼睛有点难受,他低头哼着一曲江南小调。 龙承琀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开国公……” “可惜了啊,世间再无开国公。”朱五爷摇了摇头,走进了屋内的阴影中。 铺完了屋顶上的砖,皇轩烬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外面路过的大娘看着他被吓了一跳,“谁家小子,也不知道小心着点。” “福王要登基了。”皇轩烬刚进屋准备洗下手就听见朱五爷说。 “换就换呗,和咱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皇轩烬拿着一方看不出颜色的布擦了擦手。 “听说那福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先帝在的时候他就卖官鬻爵,结交私党。” “你还知道这些事情呢。”皇轩烬说:“卖就卖呗,我还是卖的呢。” “可他这回,不卖官了。”朱五爷在桌上磕了磕烟斗。 “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