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英招……她恢复神智了? 嘲风心中微怔,魔尊旁边,坐着久不理事的白骨夫人,而他的母后雪倾心也陪坐一侧。只是雪倾心素来喜怒无形,也看不出事态如何。 “儿臣拜见父尊、母后。儿臣为兄报仇,带兵在外,多日未归。虽不能在母后膝下尽孝,但一直心中挂念。今日见母后安康,儿臣万分欣慰。”嘲风恭敬下拜,先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张虚伪的面皮还是要挂将起来的。 当然,这些话,无疑只能激起魔后英招的怒火。 她不理会嘲风,反而将目光转向青葵,问:“离光夜昙。” 青葵膝行两步,拜道:“夜昙恭贺娘娘身体痊愈。” 魔后冷笑一声,厉声喝问:“你真是离光夜昙吗?” 嘲风微凛,青葵也是心中一惊,猛地抬头,魔后直视她的眼睛:“说!你真是离光氏的小公主离光夜昙吗?!” “我……”青葵平素极少撒谎,但是到了这种地步,她也知道一旦不慎,定会连累meimei。她定了定心神,说:“回魔后,小女子正是。” 魔后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她既回忆起了烛九阴的话,又与步微月互通消息。那她当然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子,乃是神族从小定下的天妃——离光青葵。 传闻之中,离光青葵可是至清之体。神族遴选天妃,定不会出错。 她笑意加深,说:“据说,你因为出生之时身带浊气,以至异象频频。凡人无知,将你传作灾星降世。是否属实?” 青葵心中不安,却仍咬定自己身份:“回魔后,正是。” “很好。”魔后抚掌道,“那么如今天界神族那位公主,也是你jiejie离光青葵无疑了?” 嘲风心知事情已然败露,向青葵使眼色。但是青葵一心只想保住夜昙,哪里肯听?她说:“当然。” 魔后说:“能引动人间灾祸的浊气之体,要证明不难。来人!”她扬声道,“将公主自己炼制的至浊之水呈上来。” 青葵微怔,不一会儿,就见侍卫捧了一盏泉水上来。里面呈的,果然是她亲手提炼的魔气。魔后说:“你且饮了这盏水,证明你的身份吧。” “这……”青葵蹙眉,她是医者,这盏水喝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她再清楚不过。 她身后,嘲风说:“父尊、母后……” 他刚开口,座上,雪倾心就一脸疼惜地道:“风儿,你在外征战数日,人都瘦了。”她有意打断嘲风的话,嘲风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这时候替青葵说话,风险太大了。魔尊嫡子被杀,储妃身份存疑,而储妃又是三殿下举荐。此时他再站在青葵那边,无异于引火烧身。 然而,嘲风迎着她的眼神,说:“公主来到魔界时日尚短,从未好好修炼。这样精纯的魔气,她一时之间,可能无法适应。是否等她……” 明知不可为而为吗?雪倾心目露悲悯。可怜的孩子,你也为情所困了呢。 果然,嘲风话未说完,魔尊炎方就说:“住嘴!” 魔后眼前再度浮现顶云惨烈的死状,连声音都要沁出血来:“你不是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吗?喝下去。” 青葵上齿轻咬下唇,犹豫的时间并不久,她很快伸手,接过那盏魔气。精炼提纯之后的魔气盛在金色的碗里,诡异到狰狞。 青葵心一横,蓦地仰头,一饮而尽。 嘲风只觉寒意透骨。这一殿之中,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惧死。只有他明白,青葵是为了什么。 ——她想要保住夜昙。姐妹之情,就那么重要,值得你饮鸩相护、生死度外? 第227章 浓烈的魔气入喉,腐蚀着至清之体。青葵强忍着不吐血。 夜昙……希望你在神族安然无恙。你看,这样危急的时刻,我身为jiejie却远在天边,什么都帮不上。我该怎么办啊…… 那种撕心的痛楚寸寸凌迟着她,而她却只能跪得笔直,连一丝表情也不能流露。 嘲风双手缓缓握紧,指甲刺进了掌心。 座上,魔后扫了一眼旁边,嘲风有多难受,她就有多痛快。她冷笑:“离光青葵,神族都欣赏的至清之体,饮下精纯魔气,滋味如何?” 青葵整个人都僵住,魔后大笑:“看来你还不知道,就在今晨,神族传出消息,你那位天妃meimei是假的。” “什、什么?!”青葵大惊,日日惧怕的事,终于成真。她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溅在半明半暗的宫砖上。 魔后大笑:“离光青葵,你以为你的身份还瞒得住吗?!” 青葵连咽喉都被腐蚀,开口艰难,她双手捂着自己的喉咙,吃力地问:“我meimei,她怎么样了?” 魔后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你终于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你假冒魔妃潜入魔族,到底有何企图?!你精通医术,势必也懂下毒!我的顶云就是身中剧毒而死……”说到这里,她越想越觉得可疑,声嘶力竭地喝问:“是不是你杀了我的顶云?!” 青葵吐出的黑血里面融和着内脏的碎片,她颤抖着问:“夜昙到底怎么样了?” 魔后回身,看向魔尊,哭道:“尊上,你听见了吗?这贱婢已经承认自己身份。足见烛九阴死前的话句句属实。他亲口说,是嘲风杀死了顶云啊!当初举荐这对姐妹的,正是嘲风!这贱婢又会用毒,顶云不是被他们所杀,还能有谁?顶云死状,臣妾到现在仍不敢回想。尊上一定要为他报仇啊!” 她哭声哀恸已极,魔尊却没有说话。 旁边,雪倾心再不能保持沉默。她缓缓离座,跪倒在地:“尊上,说起来,顶云也算是我的孩子。他的死,我同样心中哀戚。但杀他的凶手,乃是少典有琴。他也早已当众承认。娘娘纵然悲痛,也不能再让尊上用另一个儿子偿命啊!此女来自离光氏,她身份有误,理应问责离光旸。来龙去脉尚不清楚,怎么就要让风儿认罪?” 她跪在魔尊面前,素手握住他的衣角,再度抬头,已是泪水涟涟:“我们母子多年以来,在娘娘手下讨生活。母被囚禁,子被贬黜。可是君臣尊卑之别,我们从未忘记,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唯独此事,万望尊上为我们作主啊!” 她打出了最后一张牌,是魔尊炎方多年以来,对她深深的亏欠。 而这些,两千八百多年,她从未提过一个字。 炎方握住她的手,良久,终于叹气,说:“爱妃说得对。此女身份,理应问责离光氏。杀死顶云的凶手,乃是少典有琴。魔族与他深仇大恨不共戴天,绝不甘休。” 魔后怒指青葵,质问:“那嘲风举荐她meimei离光夜昙为储妃,又让jiejie离光青葵混入魔族,是何居心?!” 炎方还未说话,旁边,白骨夫人缓缓道:“尊上所言,十分有理。送来的魔妃身份有误,我们自然要向离光氏讨个说法。至于此女……”她手中拐杖一顿,声音嘶哑却威严:“事情确因嘲风而起。风儿……” 她一声呼喊,嘲风的目光这才从青葵身上移开。白骨夫人随手抽出魔尊佩剑,扬手掷落嘲风面前,一字一句,道:“杀了此女,以绝流言。” 第228章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都看向这寒光烁烁的宝剑。嘲风也在看这把剑,他明白这是妥协。 是魔尊和白骨夫人的妥协。 顶云再如何,毕竟也已经死了。 魔尊和白骨夫人绝不愿意嘲风为他偿命。 但青葵的事,他必须向整个魔族交待。亲手杀死她,当然是最完美的解释了。白骨夫人从小抚育炎方、管理魔族,她的设想一向周全。 嘲风缓缓伸出手,握住地上的剑。 镶着宝石的剑柄,冰冷得令人心惊。他提剑站起,缓缓来到青葵面前。青葵半身血红,她视线低垂,只能看见嘲风黑色绣金的战靴。 她缓缓抬起眼帘,面前的男子战甲未卸,眉目冷冽。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捧着辛苦得获的人参果,献宝似地奉到她面前。而现在,他仍在她眼前,只是手中持剑。 青葵扬起嘴角,露了个苦笑。 旁边,魔后英招怒道:“离光青葵,只要你当众招出杀死顶云的凶手,本宫可以保你不死!” 她早已明白,白骨夫人和魔尊炎方都是想要保住嘲风的。毕竟现在魔尊只剩两个儿子,而乌代性情冲动,绝非继任魔尊的好人选。 要杀死嘲风,唯一的可能,就是当众证明他确实是杀死顶云的凶手。只要青葵肯在众目睽睽之下指认他,便是魔尊和白骨夫人,也将无话可说。 嘲风缓缓抬手,将剑尖抵在青葵咽喉。白骨夫人催促道:“风儿,你还等什么!” 青葵用衣袖擦净脸上血迹,理了理衣裙,然后扬起头,向他露了一个微笑。 我一生也不曾这样动过心。 自然也不曾伤情。 可是嘲风,你看啊。到了这种地步,我依然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脸。就像站在我面前的你,依旧是我恋恋不舍的样子。 她眸中水光闪动,如同惊破天空的月色:“顶云之死,我并不知情。”她仍然咬死了最初的说辞,绝了魔后最后的希望。 嘲风轻声说:“对不起。” 话落,他手中宝剑向前一送。青葵闭上眼睛,却没有想象中的一剑封喉。面前疾风扑面,她被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殿上,有人怒喝:“嘲风!” 青葵睁开眼睛,只见嘲风手中战镰挥斩,魔气重重,席卷了晨昏道。 半明半暗的光影层叠交错,青葵几乎是哭喊:“嘲风,别这样,你出不去的!” 嘲风眼眶通红,唇角却带笑,他说:“你又不相信我。” 声音委屈得像个两三百斤的孩子。 旁边不知是谁攻来,长戟从青葵鬓角划过,却被贪念斩断。青葵依进嘲风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平定着人间惊怖与流离。 不知何人的血溅落在她的脸颊,从温热到冰凉。青葵眼看着这个男人抱着她,在漫天流矢与刀剑中杀出一条血路。晨昏道的光落在他身上,半边明亮,半边黑暗。 我真是傻,嘲风,我怎么会以为你要杀我啊。我应该深信不疑,哪怕身死魂消、肝肠寸断。 第229章 嘲风抱着青葵,就这么杀出晨昏道。 魔尊、白骨夫人就连魔后都惊在当场。只有雪倾心摇头轻叹,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总是愚蠢却又令人动容。 眼看着他即将逃往忘川,魔尊怒喝一声,祭出刑天驭魔令。一道紫色的魔气自令中迸现,将嘲风牢牢捆缚。嘲风几乎要抱不稳怀中青葵。 魔气越捆越紧,青葵紧贴着嘲风,像要融进他的身体。 嘲风弓起身体,全力护她,说:“如果这次能够逃出去,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青葵已经不剩多少力气,闻言她嘴角噙笑,轻声说:“要拜过父母,明媒正娶的。” “这个时候都不肯松口。”嘲风无奈轻叹,然后说:“抱紧我。”随后,他袖中一枚灰黑色碎片闪现,他整个身体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充满。就在瞬间,战镰贪念长啸一声,暴发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惊人力量。 只听一声巨响,忘川山倾水覆,晨昏道大地开裂、万物沉沦,浊心湖湖水干涸! 束缚嘲风的刑天驭魔令,瞬间被劈成两半,掉落在地。一旁的小烛公子烛赩张大嘴巴,眼看着空中几不可见的细浪向自己袭来,轰然一声,他失去了知觉。而这震感自魔界漫延,直达四界。连远在藏识海的东丘枢都惊身站起! 所有人在瞬间变了脸色——盘古斧碎片! 那个在传说中,盘古用以开天辟地的远古神器! 魔兵受不住这惊天一击,倒地哀嚎。就连魔尊也按下白骨夫人,全力相护。魔后猝不及防,被这混沌之力一震,双目一闭,顿时不省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