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金顺转头问:“你猜。” “不猜,卖了多少钱?” 金顺比了一个手指,并且小声说:“十八块钱。” “十八!”闻夏惊讶地问。 “还不止,还有三斤rou票,两斤粮票,香皂票一块,牙膏票一管,还有一个副食品购物券。”金顺混黑市的时间大大久于闻夏,一些门门道道他很清楚,他不讲究什么粮票rou票的,只要是钱是票,他都要,反正他是倒爷,都可以倒卖掉。 “怎么会卖这么多?”闻夏问,她把东西交给金顺的时候,大概估算了一下,最多卖到十五块钱,再加一些rou票粮票,净利润可以达八块钱,给金顺一块六角钱,她坐在家里也可以赚六块四角钱,想不到金顺可以卖到十八块钱,直接把她的利润提高到十块钱。 两块钱之差,在这个年代可是非常大的差距了。 “我提价了。”金顺说。 “提价?” “对,你做的rou包子又大又好吃,提高一分钱,完全没有问题,城里的那些工人一个月工资二十多块钱,吃得起的。”金顺说的头头是道:“这个我懂的!” “那些熟客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他们愿意买啊,不然也不会卖光。” “你可别把我的顾客祸祸光了。”闻夏极其认真地说。 “漂亮同志,你不能这么小瞧我,我一定会给你发展起来的,你要是中午、晚上还做小吃,我都可以给你卖出去。” “来不及,先做早上。”闻夏说。 “行。”金顺把十八块钱和票据都给闻夏,闻夏当即按照分成给了金顺两块钱、六两rou票、四两粮票,还要给金顺香皂票、牙膏票和副食品购货券,金顺拦着说:“香皂、牙膏这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就不要给我了。” “那不行,说是八二分,就是八二分,你不要香皂牙膏,那就把副食品购货券给你,也算是八二分了。” 闻夏说的坚决。 金顺拒绝不了,捏着副食品购货券,心里因为闻夏做事儿公正而升起钦佩之意,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为闻夏做事儿,接着就问:“你平时买猪rou猪下水这些东西都在哪儿买?” “花椒、大葱、青菜、茴香是家里自留地种的。”闻夏也没有隐瞒金顺说:“猪rou猪下水这些东西经常在黑市买,上一次是在供销社买。” “多少钱一斤?”金顺问。 闻夏回答:“猪rou七毛五分左右,猪下水三毛五分左右。” “买贵了!”金顺坚定地说。 “我是选最便宜的买的,供销社也差不多是这个价格了。” “买贵了!”金顺拍着胸脯子说:“我马上就去给你买猪下水和猪rou,肯定比你买的便宜!” “你有门路?”闻夏问。 “有!”金顺说。 “好,那感谢你。” “不客气。”金顺说完,目光就飘向闻夏身边的饭桌上,饭桌上简简单单的红薯白面饼、炒豆角,可闻着怎么就那么香呢,一定是闻夏的手艺,他默默吞了下口水,厚着脸皮问:“你们在吃饭啊?” “是啊。”闻夏说。 “那个我还没有吃饭呢。” “那就在这儿吃吧。”一旁的闻老太太热情地说。 “好啊。”金顺立刻答应,答应之后,下意识地看闻夏一眼,见闻夏没有吭声,莫名地觉得闻夏居然和老大有着异曲同工的气场,他愣是不敢坐下,于是说:“我、我、我还是——” “洗手去吧。”闻夏说。 金顺像是得了圣旨一样,赶紧跑到木盆前洗了手,坐下就吃,这个红薯饼掺了白面粉和酒曲,做到了软且有弹性,这个豆角混着荤油的香味,一到口中咸鲜爆开。 真的好吃的不得了。 他迅速地吃完了一个饼子,又吃了一个,感觉自己都停不下来,原来闻夏不仅仅是做rou做包子好吃,做这种普通的饭菜还这么好吃。 他还想再吃。 可是看见篾箩里已经没有红薯饼了,他意犹未尽地喝完红薯稀饭,对闻夏说:“闻夏,你这手艺太好了,就是我家老大都挑不出来毛病!回头我一定要告诉老大。” “你三句不离你家老大,你老大谁啊?” “我家老大。”金顺语气一顿,说:“我家老大说不定你还认识你呢。” “是吗?” “等以后我介绍你们认识。” “行。”闻夏敷衍一句,对什么老大不老大,兴趣并不大,转而问:“你还吃吗?” “不吃了,再吃就把你们的口粮给吃光了。”金顺站起来向闻老太太闻明说感谢。 态度十分好。 于是闻明也就不介意金顺吃了他的口粮,和闻老太太闻夏一起目送金顺离开。 见闻老太太和闻明都没有吃饱,闻夏转身就进厨房,快速地煎了三个荷包蛋,煎都煎了,闻老太太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得和闻夏闻明吃起来。 闻夏也算是摸出来闻老太太的性格了。 闻老太太是穷日子过多了,尤其经历过了六零年代啃树皮的那段日子,本能地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还会忍不住阻止闻夏的“铺张浪费”。 一旦阻止不了了,闻老太太也就顺着闻夏了,然后说一句“下次别这样了”,闻夏听的猛点头,心里却想着,以后就这样慢慢地改善生活。 毕竟她现在有钱了。 有钱了得养养身体。 她吃完了荷包蛋,收拾完碗筷,按照之前的约定,给闻老太太一块钱,让闻老太太存着,剩下的钱她给藏好了,就提前去上工了。 走到记分员跟前,大队长才开始拿着大喇叭喊“上工了,同志们,上工了”,闻夏签了名字就到生产队办公室开始工作,她的工作效率极高。 她已经把刘会计留下来的各种资料整理了一遍,又看了山湾子生产队的一些生产资料,了解到了山湾子生产队一年四季都种什么。 今年特意种出数亩棉花,棉花杆已经砍掉,社员知青们纷纷扛起锄头翻地,上粪,肥地。 等到下个月玉米熟了以后,和玉米地一起种今年的麦子,这些事情看似和闻夏没有关系。 其实每一个细节都和她紧密相连。 她不但要统计社员知青们的工分,还要计算需要麦种量、公粮数、粪量、化肥量等等。 有时候还需要她亲自去采购。 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这个工作,闻夏对往年的资料做个表格,对今年的各种情况做了个预算。 一不小心就忘了下工的时间,直到记分员拿着出勤本回来,说:“闻夏,你还没有回家?” “下工了吗?”闻夏问。 “下了,我农具都整理好了。” “啊,我忘了,我现在回家。” 闻夏赶紧把资料给收起来,小跑着回到家中,看见金顺正站在院子里帮闻老太太打水,一回到看见闻夏,金顺特别开心地喊:“漂亮同志,你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闻夏问。 “我来好一会儿了。” “猪rou猪下水买了?”闻夏说这话时,正好跨进了院子,一眼看到水井边的木盆里是满满的猪下水,她惊讶地问:“买这么多?” “不多,也就三十斤。” “多少钱一斤?” “两毛五。” “这么便宜?” “这玩意儿本来就不贵!”金顺说:“好多人不会做,平时都不买这玩意儿,有rou票都买猪rou了。” “猪rou你也买了?” “买了,新鲜的。” “多少钱一斤?” “七毛,买了三斤,还不要rou票!” “也比我买的便宜。” “我对这块熟悉嘛!”金顺觉得自己特别有用,整个人都自信很多了,说:“以后买猪下水猪rou的事儿都交给我了,你只要每天多做一些,让我多赚一点就行了!” “行。”闻夏不是一个胆小的人,而且她知道随着时间向前走,国家会大力推行自由市场,更会推行先富带动后富,到时候他们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现在只不过是过渡期,既然如此,她现在就打好基础,到时候也可以为国家政策出一分力气,于是说:“我现在就给你钱。” “好。”金顺也没有客气。 闻夏给了金顺九块六毛钱。 送走了金顺之后,闻夏就开始清洗猪下水,三十斤的猪下水清洗干净不到二十斤,但这也足够赚两三倍的钱,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闻夏背着闻老太太,切了块猪肝,掐了自留地里面的大葱,做了一份爆炒猪肝,剩下的继续腌制。 爆炒猪肝一上桌,闻老太太说了闻夏几句要节省之后,果然说了一句“下次不要这样了”。 闻夏笑嘻嘻地应一声,拿起筷子就给闻老太太闻明夹猪肝,她的厨艺非常好,猪肝吵的鲜嫩多汁,还带着nongnong的猪油香,闻明闻老太太吃的满嘴油乎乎的。 闻夏看着也满足,更加卖力地做猪下水包子,做了平时两倍一量,想不到金顺也给卖完了。 一下就赚了二十九块钱。 去掉给成本,给金顺四块钱,还可以赚十六块钱,另外还有粮票、rou票、工业票等等若干,可以说这一下子赚了不少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这是闻夏赚的最多也是最轻松的,不得不说金顺是很有实力的。 金顺攥着四块钱和一些粮票rou票什么的,比闻夏激动多了,他都好久没有赚到钱了,以后跟着闻夏就稳定了,他还能把欠老大的还上,请老大去国营饭店吃一顿。 不对。 要请老大和闻夏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一顿,这两个都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这么一想,干劲儿十足。 每天兴冲冲地跑到闻夏两趟,一趟是驮包子、发糕和猪下水,另一趟是给闻夏送猪rou猪下水,他空空如也的裤兜,慢慢有了毛票粮票和rou票,没几天还有大团结。 他每天都过的开心得不得了,时不时就催促着闻夏多做点包子什么的。 闻夏也确实做了不少。 她也怕黑市的工人吃腻发糕、包子和猪下水,有心想要增加一些其他菜品。 可是最近山湾子生产队收了玉米,作为会计她除了每天记录玉米的收成之外,还要和记分员一起监督着社员晒玉米粒,根本没有时间去做新的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