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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白含泪望着他。 鹿叙:“听说你跟……” 鹿白开始掉眼泪。 鹿叙泄气:“我还没说呢,哭什么。” 顿了顿,他用小得听不见的声音劝道:“别说这儿了,周国也没有跟太监成亲一说,对食算不得成亲,别跟你娘说了,她肯定不同意。” 鹿白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见他一面都不行吗?” 从小她就讨人喜欢,六个儿女中,只有她跟父亲最像,也因此,只有她最得父亲喜欢,最得母亲宠爱。她总是笑,很少哭,大哭仅有一次,是在她四哥靳许战死的时候,至今也有好几年了。 她为靳许哭过,现在又为个老太监哭哭啼啼。鹿叙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知道他关在哪儿……”鹿叙无奈道。 “他——” “你别急,听我说完。”他按住激动的鹿白,“你们这点事儿,靳五早就一五一十告诉你娘了。不用她说,随便在宫里拎两个人,一审就审出来了。你想瞒是瞒不住的。” “我没想瞒,”鹿白闷闷不乐,“我想见他,我成年了,我可以成亲了,我要跟他成亲。” 鹿叙一口气堵在心口,恨不得在她脑袋上狠狠拍上一巴掌:“他多大了!跟我一边大,你都能叫爹了,你怎么想的!” 鹿白飞快瞄了一眼:“爹,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鹿叙:“……” 静默片刻,心软的老父亲先认输了:“情理上我该与你一头,当年我与你娘成亲,也是律法不准,议政院八成反对,险些就要将皇位拱手让人。都说我来历不明,说我身份成谜,说我居心叵测,还说我受了伤,生不出孩子……呵 。” 鹿叙挑眉望着鹿白,这不就是他生育能力的证明嘛。 曾经那些艰辛的经历如今说来不过是个笑谈,他还觉得颇为得意:“若不是我魅力太大,将你娘迷得神魂颠倒,非我不娶,也不会有力排众议,也不会有你了。” “爹,你与我一头,是吗!”鹿白闪着泪光,紧紧抓住鹿叙的手臂。 鹿叙觉得有点头疼,呲着牙犹豫道:“可他是别国人,还不能生孩子,但是议政院这关就过不了,别说你娘了……” 非要成亲也可以,那就没得皇位坐了。鹿白没得皇位也可以,可陈国就没得皇帝了啊! “爹——”鹿白垂头,手抠着被子上的白梅,脸埋在一头乱发中,瞧着甚是可怜。 于是老父亲立马又心软了,满口答应道:“行行行,叫你见他一面,你娘不会怪我的。她从没怪过我,放心吧。只不过……” 鹿叙露出一丝欣慰又怅惘的笑:“你娘跟我不一样,你们也跟我们不一样。你必须让她知道,你甘愿为他不顾一切,为他粉身碎骨,为他赴汤蹈火。而他亦然。” “你还小,有得学呢!”老父亲在她头上点了一下,幽幽叹着气走了。 鹿叙说到做到,很快便安排鹿白和窦贵生见面了。 窦贵生没被关起来,意料中的大狱、刑罚、打屁股、饿肚子等等一样都没发生,他老人家好吃好喝地待在典刑司,除了不得出门外,一切如常。不对,也不算是如常,如今有一日三餐照应着,还有葛琅派来的议员日夜宣讲,这哪是软禁,这比原先的条件都好了。 真是枉费她一番担惊受怕,他倒是在这儿享起福来了。 这事儿怪不得窦贵生,陈国律法定的,只有战犯在行刑行列,窦贵生充其量只算个战俘,连女皇也不能随意惩戒战俘的。 苏福对鹿白一万个害怕,她是陈国皇女,是jian细,是仇人。可真正见了人,又忍不住想安慰她,忍不住觉得她可怜至极。 “干爹他想着你呢。”想来想去,他只得如此安慰道。就是不知她对干爹是真是假了。 鹿白打从一进门就哭丧着脸不高兴,听了苏福的话,才勉强开心了一些。见了窦贵生,本想扑过去,却见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浑身满是抗拒之意。 泪意霎时涌了上来,她连牵手的勇气都没了,赌气似的站在窦贵生跟前,就是不肯说话。 相对无言,窦贵生先开口:“庆喜皇女为何来此?” 说到“庆喜”两个字时,鹿白就憋不住了,抬眼控诉且严厉地瞪着他,眼眶发红,似乎再多一句就要哭了。 可该怎么说? 鹿白已经不是原先的鹿白了。鹿白封号庆喜。 庆喜是天下的,鹿白才是他的。 窦贵生到底还是倔不过她,准备了好一番质问的说辞,想问她是不是真如外头所说,是陈国派来的jian细,是不是真如外头所说,是处心积虑亡了大周,是不是……是不是真如他所想,骗财又骗色。 现在对上她这眼神,他顿时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舌头在口中上下扭动,思索半晌,窦贵生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我还不知道,你怎的又成了庆喜皇女。” 他更想问的是,你还记得我吗,你还愿意记得我吗? 不,还是别问了,他知道答案。他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他知道他们注定的结局。 如果求贤令还有效的话,他倒是真想做个参政文书。治国理政太难了,她一个人不行;成亲……也得他帮着把把关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起码还有一点点情分在的,他又当过先生,他说的话她总能听进去几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