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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木榆看见小爱平静的眼睛,只觉得这种软刀子比姜闻音的咄咄逼人更难忍受。喉间干涩,他下意识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小指不动声色在掌心抠了抠。 他明白当时做出退役的选择,已经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是在风雨飘摇的当口下最好的选择。但是此时此刻,面对这几张熟悉的、又似乎陌生的面孔,他们的脸或多或少都被岁月刻下痕迹,神情都多少带着一点说不出来的意味,看着他,像是失望又像是责怪。景木榆知道,就算选择最轻的害也会造成伤害。三年里他选择逃避只是不知道或者不愿面对,当这些造成的伤害呈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有多难以承受。他可以平静地跟楚辞讲述,但是在面对受害者的时候,他冷静不下来。 他喉结又滚了一下,眉心蹙起来,视线有些恍惚。漫漫三年里,他总忍不住想,当初是不是会有更好的选择,作为队长他是不是能做得更好。但他可能不够聪明,也不够有天赋,最后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害落下来,然后将所有的责任一味全扛在自己身上,尽量让队友不那么疼。 但是…… 但是,就算是一点点痛,在旧队友的面上那么真实地反馈出来,他发现他还是难以接受。他终于还是没有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一样,完美地保护背后对他怀揣希冀的平民百姓。 如果当初没有R,如果没有指挥澜流击退,如果他再厉害一点,如果他拿到了S4的冠军……没有那么多如果,他终究只是一个热爱电竞的普通退役职业选手,他也会失误,他不是tree神也不是杀人树,配不上之前过高的名誉,不符合粉丝的期望,没有挽回WTF,没有战胜大魔王,像那年国内季后赛他捧着冠军奖杯,听台下山呼海啸涌来的属于Joy的呼声一样:他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跪在了神坛下。 男人靠在白墙上,垂眼试图躲避那些注视他的视线,他觉得很扎人,很难受,很想逃避,可他知道他不能。他已经逃了三年了,他应该鼓起勇气面对……他应该。 “Joy大魔王!!!” 那一年朦朦胧胧的呼声又如影随形地跟了过来,阴影深重,不可逃脱,景木榆双手攥拳抵住冰凉的墙面,几乎喘不上气。他又仰起视线看天花板,男人面颊绷着冷漠的弧度,看起来几乎不近人情,没人知道他底下究竟在经历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他嘴唇轻微地动了动。他想说其实我也不想退役,其实我还想打,其实……但他说不出来,失误是真的,WTF崩盘也是真的,他没有打过Joy也是真的。他是队长,他都要推卸责任说些“lol是五个人的游戏”“人又不是神总会有失误”“WTF要是没我S4都去不了”这种祸水东引的话,那还有谁来保护他的队员呢? 我尽力了,我这些年还债、波折、隐瞒真相忍受所有误解和嘲讽也过得很痛苦这种话,他说不出口,他总以为自己还能做得更好,还不够尽力,所以心甘情愿地背锅。这些自己的痛苦经历其实并不使他多痛苦,他最痛苦的是看见当年努力保护过的人其实也在痛苦。 姜闻音在语音里的指责、澜流发来的“我从未怪过你”的短信,Lovepeace藏着失望的眼睛,Ban从始至终的缄默,此时汇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几乎从内部击垮他。 这时候正好林不语带着楚辞和白糖出来,楚辞看见门口这个逼问的阵仗,故意走慢了几步落在了后头,越过澜流一行人后回头驻足,少年投过来一个担忧的眼神。他站在原地,看了许久,只有他能看出景木榆冷漠的神情下游离恍惚的视线,唇角在紧紧抿着,腕上青筋绷起,明显藏在背后的手在用力。他毕竟将手机里那些模糊的镜头翻来覆去看了几年,他清楚tree在别人看来毫无区别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态代表了什么,此刻也立马发现了—— Tree的状态很不对。 楚辞思索片刻,掏了掏口袋,发现有一根出门时随手揣兜里的棒棒糖,有了主意。 他走过去,一边笑着道“哥哥们让一下让一下”,一边挤开景木榆面前的澜流和小爱,站到四个人和景木榆中间,不动声色地将景木榆和他们隔开。景木榆一身冷汗,恍惚地低头看他,少年笑得宛如没发现任何异常,一丝阴霾都没有,将他背在身后的手不容推拒地拉出来,使了个巧劲掰开他捏紧的手,往里面塞了个东西又贴着他五指帮着合拢攥住,一系列动作隐蔽又快速,卡着身后四人视觉死角,不超过两秒。抽手时,拇指还顺势在他掌心按了一下。 景木榆手心一麻,低头看去,发现手里被塞了个棒棒糖,透明的塑料纸包着黑糖,还有一颗凝固在里面的话梅。 他有点无语,以疑惑的眼神向楚辞示意:“……?”给我这个干什么。 楚辞看他被这一插曲中断了那种不对的状态,放下心来。少年欲言又止,最后索性勾住他脖子贴上来在他侧颊亲了一口,柔软触感滑过的时候景木榆瞳距骤缩,在做出反应前楚辞又光速df二连闪现加疾步溜了,远远传来两声少年笑嘻嘻的声音:“别玩太晚!早点回来!” 楚辞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剩下五个人继续对峙,然而之前的凝重一扫而空,现在的气氛沉默又古怪。 仿佛过了很久,此前一直没说话的中单Ban突然开口了:“yooooo。” 他说。 气氛更加奇怪了,宛如青少年早恋突然被家长捉jian。景木榆攥着那根棒棒糖,无力地解释:“不是,他是国外回来的,比较开放,这是某种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