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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聿循着长木仓飞来的方向看去,发现那人赫然是昆仑。昆仑奔向朔夜便是一击,在那身黑衣上印下掌印,朔夜趁他来不及收势摁住他的手臂往后一甩,昆仑顺势落地拔出长木仓。 你来gān什么!时聿将自己被透穿的伤口捂住。 帮你。昆仑话语简短,他反手握木仓,将时聿挡在身后。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就是这些年陪在我哥哥身边的人? 时聿与朔夜同时开口,昆仑哪个都不理,直接甩开木仓出击。 无名之人果然善战,他跟不知疼痛似的,被击打在要害处依旧挺背直立。时聿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昆仑也是一身的伤,体内的毒已侵入脑部,若是换做一般人,早就尸身冷透。 垩蚋残魂只剩下咬和吼的技能,六角灯死死地缠着它,吼叫一声的音làng将灯笼chuī开又马上贴上。而巍峨雪山因得这阵阵吼声,滑坡更加严重,碎冰、残雪、石块如làng涌来,几乎要将山脚的整片冰原淹没。 朔夜扔掉被长木仓穿得透烂的松柏木,躲过时聿的掌风,结印打向昆仑,自己则足尖一点站在汹涌làngcháo之上。 昆仑在半空中被打落,眼看着就要被冲走,时聿飞奔至他身边半抱半拉,带着他浮到与朔夜平行的位置。 昆仑。时聿喊着他的名字,这人眼睛似睁非睁,出气也绵弱无力,无名之人再怎么骁勇善战,也打不过龙族啊,多多已经死了,你不要再 哦?昆仑?朔夜挑眉打断时聿,这么随xing的名字,是哥哥取的吧?大概是取自在昆仑相遇之意? 哥哥,名字这种东西,不是亲切之人怎么能随便替人取呢!朔夜的表qíng变得yīn冷渗人,哥哥只能替我取名,哥哥的名也只能由我来取! 朔夜振臂高呼,同时一个漆黑幽深的黑dòng出现在他身后。时聿眼见不好,企图结印以挡,但带着昆仑只剩下单手,无法保持印的平衡,打出去后被轻而易举地击破。 有东西自黑dòng里露头,那是一根拳头粗细的、修长的、前端削尖的白色长木仓。哥哥,这是我在血海里抽出那自称血海之王的魔物脊骨制成的。朔夜竟还有心介绍,配哥哥你,想来是合适的!朔夜将骨制长木仓从黑dòng中拉出,在手中一转,木仓头对准时聿丢去。 昆仑睁开眼睛,长木仓一挽,另一只手推开时聿,同时也借力冲向朔夜。骨制长木仓当胸穿过,他也正正将木仓送进朔夜的心脏。 朔夜含着抹冷笑将昆仑拍飞,接着抽出长木仓往下一丢,粗制滥造的铁器怎么可能杀死我呢?你说是吧,哥哥。 时聿自是不回答话,他接过昆仑,张开结界将他罩住,然后招来那柄粗制滥造的长木仓,手掌覆盖上木仓头。 鲜血沾湿时聿整个手掌,湿热得让他禁不住颤抖,这是他第一次伤害自己的弟弟,也是最狠、最后的一次。时聿用力一握,手掌被割破,血覆盖住朔夜的。他朝长木仓chuī出一口气,长木仓有了灵xing,发出一声蜂鸣。 染血的白衣被风chuī开,这一木仓翩若惊鸿,在那已被dòng穿的胸膛再次刺入,隔得太近能清楚听到心脏爆裂之声。朔夜抬手将时聿抱住,那只飞出去的骨木仓又绕回来,刺透两人的身体。 哥哥,这次我们怎么都会在一起了吧。朔夜睁着眼,声音温温润润仿若初第一滴融化山间的雪水。 我们不会在一起了。时聿轻声回答,他放开握木仓的手将朔夜推开,然后将骨木仓从自己身上抽出。 昆仑雪山作为你的埋骨之处,也好他最后看了朔夜一眼,接着走回昆仑身边,望着被结界罩住的人,又是一声长叹。 朔夜一死,被他召唤出的垩蚋残影也跟着消失,飘到不知何处。时聿招来六角灯,带着昆仑的尸首慢慢走出昆仑雪山。 带我去白砂海,轮回之说的起源处,找找有无让这无名之人轮回往生的方法。时聿对着六角灯道,可惜我的时间所剩无几,能否找到就随缘了 最后的话被突然降下的风雪吞没,双足留下的脚印也消失不见。 ☆、谁的世界 牧轻言陡然睁开眼,望见的天空灰蒙蒙中泛着血色,红得让人倍感压抑。他伸手往地上一撑,想要坐起来,却被某样东西给硌了一下,他微微转头,发现是根骨头。骨头大部分被埋在地下,只露出一截在地面,牧轻言霍然坐直身体,他看见尸骨半遮半露遍布大地,折刀断戟也随处散落,都带着斑驳的痕迹。 透过数万年的回忆,他想起自己是从主墓室的那口井中跳了下去,没想到这口井竟然连接着一个古战场。而且他是和曲泊舟一起下来的,还有垩蚋多多。多多是如何栖息于那枚青铜指环中的暂且不提,可是他们俩竟然都找不见踪影。牧轻言方yù提步去寻,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哥哥,你在找我吗? 声音与记忆中无二,牧轻言回过头去,少年的模样也和多年前毫无差别,朔夜穿着一身黑衣,衣角随着步伐牵起。他在朝牧轻言走来。 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牧轻言感到一阵头疼,回想起一切的他找回了消失经久的熟悉感,但疏离感仍是横在二人之间。我可没有找你,牧轻言腹诽道。 朔夜一眼看穿牧轻言的想法,在离他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我是你唯一的同类,我们应当互相温暖,永不离弃,不是吗?哥哥你为什么老是想着抛下我呢?朔夜不解地偏头,温润明亮的黑眸里透着疑惑。 隔着茫茫的时光,隔着数不尽多少次的轮回,脚踩焦黑的大地,鼻尖似乎还有硝烟萦绕,牧轻言神色复杂,当年的怨恨已被死亡结清,现在我和你无同族之qíng,非血缘之亲,从未在一起过,又何谓抛弃一说? 哥哥你还是这么固执。朔夜撇下眼,如果死亡能结清怨恨,那你为什么又应了龙骨的呼唤将以前所有都回想起了呢?你分明就不曾放下,不然不会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从昆仑来到白砂海,死在生死树下,让我花了数千年才找到。 牧轻言一愣,他再次环顾四周,丝毫没看出这里有昔年他来时白砂海的影子,他又想起朔夜说过白砂海是诸神魔的禁地,可他当年 白砂海为什么变为了这样?牧轻言问。 朔夜抬眸看着牧轻言,唇边笑意轻柔,因为世间万物都是会死的啊,而白砂海中的生命树,却是能够不老不死,安然永生。你我陨灭之后,诸神魔都打起生死树的注意,在白砂海开始了神魔之战。生死树吸收了足够的戾气,在诸神魔打得正是酣畅淋漓之时进行了反扑,于是八千万神明、八千万恶魔的绝大部分都惨死于此,余下的小鱼小虾,再不敢涉足。 那生死树呢?这里地连天,天接地,视线毫无阻拦,却是看不见一棵能被称之为树的东西。 它在白砂海的另一面。朔夜朝牧轻言伸出手去,好了哥哥,这些事都是过去千八百年的了,我们还是顾紧眼下的好。我们去把剩下的半具龙骨找出来。 牧轻言在空中划下一线,将朔夜与自己隔绝,你想要那半具龙骨gān什么? 在虚空中触碰到一堵无形之墙,朔夜悻悻地收回手,哥哥你跟我去不就知道了吗? 牧轻言心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你在打不好的主意,他抬手朝朔夜挥了挥,转身便离开。 结界破裂之声传来,牧轻言被朔夜拎住后领,脚步生生顿住。 哥哥你逃不掉的,就算你离开得了一时,也无法一辈子躲过我,毕竟你已经来到我的世界里了。抓住的人温声细语,像是在诱哄企图离家出走的孩子。 你什么意思?牧轻言扭过身子,将朔夜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你是指我们这些人会穿越在各个世界,完成些奇奇怪怪的任务都是因为你?哦,系统口里的主神就是你对不对?累计满积分后换取重生大礼包,这根本是个空头承诺是不是?你到底想要gān什么?! 因为如果不这样,我就无法见到你了呀。我从无间地狱里爬出来的时候,三魂六魄几乎要散尽,我不得不想了这么一个方法来汲取能量维持自己。朔夜的面容悲伤起来,你难道没看出来,你在这里所经历的事qíng,都是我所经历过的吗?哥哥你为什么还不能理解我呢? 牧轻言所经历的不多,但确实感觉背后都透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仿若宿命的呼唤。可是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很难互相理解的,我们之间有了裂痕之后都未曾想过去弥补,然后裂痕逐渐扩大,最后完美的圆环被碎成两截。落到此种境地后,便是再心灵手巧的工匠,也无法修补。 对不起,我就直说了,我从不期待着与你再次相遇。该往生的人便该往生,该赎罪的人便应虔诚赎罪,将两条生命织线qiáng行结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他这般说着,心下已有了个大致方案――关于如何跳出这一场又一场的任务之旅的,不过可能凭他一人之力无法做到。 这番话成功将朔夜激怒,他眼瞳中的那层柔和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三分讥讽、三分愠怒,哥哥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刚才说的话。 我从不骗你,所以我也不会说好话来哄你。事实即使如此,我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和你再遇、相认。风不知从何处而起,久未被雨水沾湿的尘土纷纷扬扬,手上、脸上瞬间裹满灰尘,牧轻言却笑起来,眸底泛着含义,我早就把你忘光了,你却偏偏要令我想起来,真的是很讨厌呢。 寒芒自手中挥出,光刃直指心脏,但尚未穿破衣料便被一把将手抓住,牧轻言顺势将手一绕,光刃bī上对方脖颈。他这一击本就是个试探,未用上多少劲,因此收势自如,变换灵活。天知道这指环化为的光剑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才堪堪一触碰,朔夜的皮肤便渗出血来。 牧轻言二话不说将光刃刺得更深。朔夜眸色一暗,舌头轻舔唇畔,手刀往牧轻言手臂猛切。牧轻言被震得手臂发麻,光刃一滑几yù脱落,朔夜趁此将他手腕锁住,另一只手将要环上牧轻言腰际时,牧轻言微微后退,拉出距离之后提脚往朔夜胸膛踹去,自己顺势一个空翻落到更远的位置。 沉闷之声响在这片荒芜大地上,这是继那次大战之后,时隔数千年的再一次战斗,在原本为兄弟的二人之间,该有的血与泪早被时光洗净,剩下的不过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执念,一个人对一段回忆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