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她突然有些后悔,当时买瓶子的时候,干嘛要挑最大的? 这和手腕上的生命线不一样,长一厘短一寸的,没什么概念,现在一颗颗在瓶底躺着,越发显得空荡荡的,就像她的生命,一天天摆在那里,摆在眼前,她才惊觉,没有两天好活。 把瓶子盖好,放在床头,刚好十二点。夏之余披上斗篷,穿过窗子,一路飞到学校。 还在空中,尚未降下,就听黑漆漆的夜中传来女生的尖叫。她眉头一皱,赶忙自空中降下!这声音听着不像是受到惊吓,嚎的倒像是走在生死边缘的歇斯底里。 整个实验楼后方都被浓雾笼罩着,一靠近便感受到凉意,到底是凡胎,与真正的灵司不同,夏之余一进入雾气,便被寒意包裹,通体感受到刺骨的凉。 一团雾气中,她看不见尖叫的学生,面前一个人形黑影冲撞了上来,伴着阵阵低吼! 戾气冲撞过来,夏之余根本反应不过来,下意识侧身,却仍被黑气打中胸口,撞得她喉头一甜。她眉头皱起,嘴角下压,暗自调整着呼吸,手腕带动着力量将勾魂链甩了出去,尾端泛着寒光的钩子打散了人形黑雾,也打散了些浓厚的雾气。 学生们的身影在雾气中显现,见到模糊中又有一个一身黑袍的鬼…… “啊——!” 第18章 受伤 她迅速转身,背对他们,把撞掉的兜帽戴上,挡住自己的脸。 阴气入体,身体里的阳气少了,就看得见些不寻常的东西了。 靠在墙边的学生紧紧地凑成一团,放声尖叫着,渐渐地停下了挥舞的手臂,刚刚张着血盆大口的厉鬼,或是笑得一脸诡异的小丑,又或是手拿电锯的泰迪熊,统统消失不见了。 各人眼前都看见了,自己最为恐惧的东西。 那厉鬼一击不成,立马转身逃脱,趁着夏之余转身的功夫,又转头扑向那群被吓得失了神志的学生。黑雾中伸出一只泛着青色的消瘦的手来,指甲乌色,冲着站在最前面的男生的肩膀便抓了过去,意欲吞噬! “救命呀!” 站在他身后的学生们乱成一团如鸟兽散,呼喊着跑开,很快又抱团扎堆在一起。 黑夜里视物不清,难免有个磕绊,有人摔倒在地上,爬着也要离开这里。 夏之余迟了一步,来不及赶过去,只远远地将勾魂链甩出,一下子卷住那只手的手腕,刚一靠上,就见狂风大作,风声宛若厉鬼哭嚎,凄凄厉厉,青灰色的手臂“嗞拉——”泛着烟。 被抓住肩膀的男生吓到喊不出声,目眦欲裂,盯着那手离开了自己的肩膀,便两眼一翻,晕倒在地,白色短袖被侵蚀出五个洞,依稀可见肩头肌肤乌黑一片。 夏之余右手扯着勾魂链,左手捏指诀,指向厉鬼,书册上记载,碰到厉鬼,要先洗去其怨气,再送去往生,她看到时学了一下,却没有想过真的会用到。 一道细细的光从指间射出,厉鬼吼叫一声避让不开,便自断手臂,仓皇躲开! 不对!邪物怎么可能自己脱离开勾魂链! 夏之余想不明白,也来不及细想,断开的手臂喷出恶秽,腥臭无比,落了大半在晕倒的男生身上,她只得先去给那男生驱散恶秽,否则厉鬼抓到了,这人尸体都该凉透了。 跑开的学生终于找到了点脑子,看着远方,小半人高的杂草丛中站了一个人,再一眨眼,那人又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数十步之外的地方。 “那、那也是幻觉吗?”平时神神鬼鬼的东西看多了,他们也知道刚刚自己看到的,应该是幻觉。 “好像是,是救我们的人……” “是鬼、是鬼啊!”说话的人几乎吓到失声,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哭着嚷着喊道:“贾珍,都怪你!你不是说不会有事的嘛!” “我们完了!我要死了,要死在这儿了!” 贾珍颤抖着唇,躲在人群最后头,蹲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头。 她只恨不得现在晕倒在地,然后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可是她明明那么怕,却晕不过去! 夏之余追击过去,勾魂链打在黑雾中,把那黑雾打的一散,飘在了地上。听到身后那些人说的话,她擦掉嘴角的血,无奈苦笑,没想到他们倒是把自己当成了鬼。 其实,也差不多。 学生们吓得不敢动,地上躺着的那只厉鬼也不敢动,妖物邪祟对灵司有着天然的恐惧,现在被勾魂链一下子打散了气,那团黑雾贴着地面,终是露出个人形来。 穿着秋季校服,还真是学校的学生。 他头也不回,往前方奋力地爬着,好像要跑到什么地方去。夏之余本来也怕的不行,但交手几番,适应了环境,胆子也大了起来,直觉前方有什么,在吸引着她。 她守住心神慢慢跟上去,只见那男生跌跌撞撞地跑到前方的树下,一个劲地往地上钻,额头撞击着树根,却像被什么阻挡,不让他进去。 他口中嚎叫着听不懂的话,做了个奇怪的姿势,再撞击树根时,突然脑袋陷入地下,夏之余急赶两步,再度甩出勾魂链。 都到现在了,要让他跑了怎么行! 勾魂链跟着那厉鬼钻入地下,夏之余担心他跑掉,心急之下扑到树根,自己伸手去捞。 这个厉鬼太奇怪了,按照陈司掌留给她的那堆书册来看,不可能有魂体能逃过勾魂链啊…… 抓着勾魂链伸入地底,带进半只手臂,夏之余半趴在地上,忽然脸色一白,“啊——!” 左手成掌拍在地上,右肩带着躯体的力量,硬是把缚着魂体的勾魂链从地下甩了上来,夏之余痛的眼泪流了满面,她咬着牙再度捏起手诀,洗去那厉鬼一身戾气。 戾气洗去的一瞬间,黑雾消散,露出实验楼的全貌来,被缚住的魂体也露出了本来的面貌,是个清秀模样的学生,穿着校服,一双眼还有着涉世未深的纯净。 “你是……谁?” 夏之余没有答话,细细感受了一下刚刚地底追咬上来的东西,可地底一片平静,她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难道刚刚是这厉鬼伤的她? 学生们见黑雾散了,又能看见路了,再一次尝试之后发现真的能走得出去,哭喊着慌不择路地奔去学校大门,很快惊动了学校保安。 那生魂伸手在夏之余眼前晃了晃,试图吸引她的注意,他想说,你是谁?能不能不要捆着他,很痛很痛。 可迟钝的反应告诉他,他好像是死了,哦,对哦,他死了…… 夏之余掀开自己的黑袍,撸起袖子,白嫩的手臂上,伤口如蜘蛛网般细密交错,渗出血来,很快流了一手。 疼…… 好疼…… “同志,你,你别哭啊……姑娘?” 夏之余疼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和眼泪混在一起,滑进衣领,整条胳膊血淋淋的,好像要烧起来一般火辣辣的疼,身体不自觉地蜷曲在一起难以伸直。眼前阵阵发黑,她咬紧牙关,想让自己已经开始发懵的脑子清醒一点。 旁边的男生也看到了她手臂上的伤,她应该也很疼吧。 “到底在哪儿啊!”男人粗狂的嗓门传来,手电筒在黑夜里四处扫着,身后跟着几个学生往实验楼靠近。 听见有人来了,夏之余疼的发抖的身子缓了缓,将牙关咬的更紧了,现在不是在这儿窝着的时候,得先把人送走才是。 “就在前面,实验楼后门,李材毅就是在那儿被鬼抓的!”一个男生往前指着,但说什么也不肯往前去了,“叔,你去吧,我可不敢去了,真的有鬼!” “你们这些娃娃胆子这么小,还敢大半夜来学校探险,我告诉你们,你们一个个都得背处分!家长不来你们不准走!”几个保安中留下一个陪那群不敢往前走的学生,其余几个到实验楼后门找人。 “真的有鬼啊!” 夏之余想起,他们应该是来找刚刚晕倒的那个男生,大约是跑出去了才想起落了一个人。 她站起来,开了鬼门关,一道大门凭空出现,身后很快有人喊,“鬼!鬼!” 夏之余下意识回头寻声看去,那群学生阴煞入体,看得见她也正常。她遥遥冲那群学生一挥手,驱赶了他们身体里的阴煞,便带那生魂入了鬼门关,送他往生。 —— 学校保安处,夏之余又回到了这里,那些学生还没离开,仍在等待家长。 刚刚她去送人也不过一下子的事情。保安把背上晕倒的学生放在凳子上,又教训起学生来,夏之余站在保安室门口,从窗口朝里看去,很好,刚刚的人都在。 保安室里的人似有所感,几个女生一抬头便又抱成一团尖叫起来,把保安喊得眉头直皱,这群学生,要命了嘛…… “是那个穿袍子的!” 其中一人认出夏之余喊道,她们记得的,刚刚这个穿袍子的救了她们。 夏之余没有回应她们,照例驱散了她们身体里的阴煞,转身回了家。 手臂上还在流血,伤口中有阴煞,灵司体质在自发为她一点点驱散着,却没有那么快。 刚刚折腾看似很久,到家也不过十二点半不到。夏之余苍白着脸回到卧室,解去长袍后小心地脱下被鲜血浸湿上衣。 窗户处忽然冲进来一个人,进来半个身子又赶紧退回去了,将背抵在窗户上,满眼是刚刚看见的晃眼的白,“你受伤了?” 夏之余将脱下的衣服迅速捂在胸口,问话是陌生的男声,她摆出防御的姿态,压低声音冷声道:“谁!” 第19章 夜半来客 “是我,陈帆。”感受到里面人的防备,陈帆把声音放轻缓。 察觉到这边异样的时候,他刚好有事缠身,未能及时赶过来,到学校的时候才发现已经结束了,谁知闻到血腥味,一路沿到她家的方向。 他把地上的血迹处理了便匆匆赶来。澜江市有什么能够让灵司受伤,他想不到。急于了解情况,莽撞了些,谁知刚好…… “原来是陈司掌,请稍等。” 夏之余松了口气,这窗帘挡得住人,挡不住神仙……把睡衣放下,换了身见客的衣服,她朝窗外小声道:“好了,您请进来吧。” 陈帆一进来,视线就落在了她还在滴血的手臂上。床上放着打开的医药箱,看样子是要处理。 “刚刚是我唐突了,抱歉。在学校闻到有你气息的血,心急了些。”陈帆拱手微微弯腰道歉,看着夏之余的伤又接着道:“你这样不行的,伤口里有阴气,以你现在的能力还无法驱散,我来帮你吧。” 夏之余点点头,若是一般的阴煞,她自己说驱就驱了,可这阴煞厉害的不得了,以她现在的能力,只能保住伤口不在恶化。她怕是……遇见大东西了。 想着,她便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陈司掌,您说我这伤,的确是鬼物所为吗?那小鬼不过数十年,我总觉得再厉的鬼,也没有这样的能力。”陈帆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拉着她的手,右手成掌,掌心向下,虚虚浮在她的胳膊上,为她驱散着阴气。 过程有些疼,夏之余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开来,不露出异样接着道,“当时那鬼物拼了命的往一颗老树下跑,顺着树根,钻到地底……” 重要的是,一开始他进不去,后来做了那个奇怪的姿势后,才进去的…… “我总觉得那树根底下,有东西,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阴煞驱散完毕,伤口出血也终于慢了些,陈帆收了手掌改为手指在伤口上轻抚,弄的夏之余有些痒,她不自在地缩了一下,“这伤好起来快得很,就不麻烦陈司掌了,多谢您为我治伤。” 陈帆看出她的不自在,也不强求,笑着点点头,倾身拿过医药箱里的绷带,为她细细缠上,放下了袖子盖好,“的确是鬼气不错,只是你说的也对,数十年的小鬼再厉,也不应该伤到灵司。方才来的心急了些,待我再去查验一番,才能知道缘由。你好好养伤,不必烦忧,此事我来处理便好。” 夏之余听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陈司掌是哪个时代的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只是她也不好问人家,怕让人想起过往,触及人家的伤心事,只眼中含笑地点了点头,学着陈帆先前的动作拱拱手,“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啦。” 陈帆没明白她笑什么,礼貌地回了个笑容,伸手一挥,拂去了地上蔓延的血迹,只余淡淡的血腥味儿飘散在空中,不大会儿便散了,口中道:“你我不必如此客气,叫我陈帆便好。” 没有回应,他再一抬头,却见夏之余盯着自己的左臂不说话,“怎么了?” 拱手时袖子滑下,露出半截手臂,夏之余将袖子撸上去才看见手臂上的红线又长了,她惊喜地抬头对陈帆笑道:“一天半!这个生魂有一天半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