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一是自己的指甲太薄，拨弦后音质是比较单薄的；二是角度会受到局限，音色不佳，而且也会影响技术的发挥；三是太薄的指甲容易断裂，琴弦是比较硬的……

    而今用到的义甲材料有多种，塑料、黄牛角、赛璐璐、玳瑁等等。

    竺颖先前的古筝是节目组提供的，义甲倒是她自己准备的。

    纪揽月伸出手让人帮她弄这个，选的是玳瑁片，比不得她曾经用过的东西，却也还算是不错。这个是节目组备用的，他们准备的东西力争多余，不要匮乏。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纪揽月坐在古筝后面。

    她先是抬头看了眼竺颖，对方的脸上多了丝遮掩不住的愤恨。大概是在后悔给了她机会吧，偷鸡蚀把米，啧。

    竺颖在纪揽月朝自己看来的时候，心里就很不满了。但接下来，对方低头的刹那，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竺颖当即就蓦地一凉。

    古筝曲韵律千变万化，不同的人弹奏同一个曲子，表现力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是很讲究个人审美和技巧的乐器。

    筝音响起，独属于纪揽月的旋律通过前方的话筒扩散开来，均匀、有力、技巧性十足，又不失丰沛的情感。

    竺颖暗暗握紧了手里的话筒，她有一点后悔了。

    纪揽月弹筝的姿态是刻进骨子里的，小时候因为这个没少挨打。她师从公孙娘子，自小就是在严厉教育下长大的。

    父皇心疼她，母妃眼里不忍，但纪揽月就是喜欢。她喜欢到乐府去，看舞者编排舞蹈，看乐者谱新曲。她喜欢到太常寺去，就连礼乐仪制，她都喜欢。

    纪揽月可以为了习舞，一炷香的时间背诵一篇百字拗口的文章，也能每日练大字，只为了争取有机会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

    皇家公主，应当淑慎温婉，懂礼知礼，恪守本分。琴棋书画要精通，骑射投壶需了解，但舞，却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方方面面做到最好，就是要让反对的人知道，她昭宁公主想要的，什么都能做到。

    选手们在台下看得分明，此刻的纪揽月，与刚才的竺颖相比，虽然曲子不是同一个，差距却很明显。

    就像是，一个演奏大家，跟一个刚入门不久的人，两者之间的区别。

    尤其是纪揽月此刻通身的气质，再加上台风、体态、表情，如同仕女画里走出来的。

    她穿着现代的演出服，却似着仙衣，天女下凡尘。

    旋律起又伏，绵延不断，摇指渐强渐弱，处理得极为自然，过渡格外顺滑。

    竺颖蹙眉。她本以为这个纪揽月不过是一般水准，《白桃乌龙》这样一首没什么难度的歌曲，评a说不定只是看在这人第一个出场罢了。

    要不是出场晚了，自己就坐在第一的位置上，怎么会让这人有机会呢？

    所以她打定主意，不管如何，自己都要挑战这个人。

    竺颖手指用力，心里烦躁。以为会是要比即兴，没想到这个纪揽月居然会从古筝下手，真是太狡猾了！

    这样的演奏水平，任谁都能听出来，对方是比自己厉害的。

    上官馡和曲晴并未下台，她俩在一侧站着，就如刚才竺颖和纪揽月等在一旁一样。

    上官馡悄悄过来，拉了下竺颖的手。

    竺颖一个不觉，心里猛地一震。扭头发现是队友，这才露出一个笑容。

    身上都别着麦克风，不好说话，上官馡轻轻地动了动手，安慰竺颖。

    竺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会放平心态的。

    上官馡眉间还是带着一点担心。这个队友，向来争强好胜，更是自信，难得遇见一个挫折，纪揽月的水平比她高太多了。

    竺颖已经直视前方，看着纪揽月了。

    选手们安静地听着这简短的古筝弹奏，感受纪揽月带给她们的新世界。

    一曲毕。

    云欣然再度鼓掌：“太美了太美了！”

    另外三人也纷纷鼓掌。

    纪揽月站了起来，看都不看一侧的竺颖，她走到前面微微行礼，是她以往的礼仪，用在此处，颇有古意。

    看热闹的人一见，立刻叫翻了天。挑战被碾压，就算只是一个古筝，那也是打脸！

    真刺激啊啊啊！

    不等大家有所反应，翟孟甚至已经举起了手里的话筒要问些什么，却见纪揽月转身，走向了舞台的另一边。

    结束后的这段时间里，三个工作人员麻溜地把道具都搬了下去，还有一人拿着刚才的琵琶等在后面。

    纪揽月走过去了之后，伸出手来，有两人在这里等着，替她快速地拆缠着指甲的胶布。

    等弄完之后，拿着琵琶的那个人把东西交给她。

    翟孟愣了下，问：“纪揽月，你这是？”

    纪揽月掂量着手里的这“琵琶”，纯属跳舞用的道具，轻盈、华丽，不能弹奏。

    她边看边往舞台中央走去，右手拿着话筒，站定了之后，她才回答。

    纪揽月：“曲晴和上官馡的比试，有歌有舞，我既然弹了古筝，那自然也要跳一下飞天舞了。”

    竺颖：“！！！”

    这分明是她刚才的所有闪光点！

    听完这话，选手们愣住了，然后就是交头接耳。

    “刚才以为竺颖最厉害，现在我觉得纪揽月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竺颖可惨了，刚才放话那么嚣张，结果古筝被打脸。我赌一根辣条，纪揽月话敢这么说，她飞天舞绝对也是更厉害的！”

    “最开始表演时候纪揽月好可爱的，没想到被惹了以后，也会这样笑眯眯放狠话啊！”

    “哈哈哈哈哈打起来！”

    纪揽月弹筝之前，没人觉得她一定赢。甚至在想，竺颖跟队友的配合那样默契，五个人动作一致到让人惊叹，都能称得上是神级舞台了。

    这样的舞台，你一人弹筝又能怎样？

    最好也只是你技巧熟练，显示一下你也学过练过罢了。这是加分项，但却不是必胜项。

    然而，高下立判，纪揽月弹得就是好，就连不懂筝的人听上去都知道，二人差距太大了。夸张点说的话，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们明白，哦，原来纪揽月是有把握的，这才选了古筝弹奏。

    万万没想到，她还藏着这样的能力！个人才艺选择吉他弹唱，真的是浪费了，要是那会儿就展示古筝弹奏，绝对没人敢挑战她！

    大家的心态开始转变了。

    竺颖会的、展示的，纪揽月难道要一一碾压吗？

    她们把心提了起来，专注地看着舞台。从古筝的实力来看，纪揽月不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的人，那么，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她的飞天舞？

    第8章 挑衅

    竺颖黑着脸。

    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表情了。明明是自己的强项，表现得也特别好，一点错误都没有，很完美。

    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简直是自作自受！骑虎难下！

    她性格张扬，也是家里娇宠着长大的，从未丢过这么大的脸！

    纪揽月哪里管她，自己还是大呈第一长公主呢！先皇是我爹，皇帝是我弟，只有别人让着我的份儿，还从没有我谦让别人的。

    特别是这种作死作到自己头上来的，一律打回去算完。这也就是在这里，不然竺颖早被人拉下去乱棍打死了。

    衣服是来不及换了，也没有准备合适的。纪揽月轻巧地踩脱了鞋，光着脚，弯腰捡起来，拎到了舞台最前面放着。

    然后倒退着回到了正中央。

    手腕上是刚才缠指甲的时候让人去找的镯子，带着铃铛，远处听起来泠泠作响，很是悦耳。

    包括音乐，也是在弹筝之前就跟人说好的，要竺颖她们的背景乐。

    ——打脸打全套，在她面前说大话的人，还从没能够全身而退的。

    翟孟看着一切都准备好了，有点懵懵的。

    导演速度可真是快啊！他不由得看了眼旁边，黑压压一群人，尤其是总导演，那脸上的坏笑憋都憋不住了。

    翟孟：“……”并不能阻挡什么，只能坦然接受。

    说实话，他也很期待，纪揽月会给出什么样的表演。

    不过，作为一个心软的梦想发起人，翟孟还是给了竺颖一个安慰的目光：哎，我也爱莫能助啊，谁叫你挑了这么厉害的一个人，说话还那样不客气。

    然后，他欢快地放下了话筒，眼睛发亮地看着台上。

    纪揽月已经摆好姿势了，等着音乐的响起。

    ·

    竺颖就是很后悔，特别后悔。

    五分钟之前，她为什么要那样骄傲地向人挑衅呢？

    不过是选个女团罢了，真正有实力单独出道的人，早就找了经纪公司做歌手做演员去了，这个纪揽月怎么就来这里了？

    哪怕去舞蹈大赛也比这里好啊！

    同样的音乐，她们五人虽然是跳得不错，但不可否认，编舞方面还是不太好。尤其是，比不上现在的纪揽月。

    未着长袖，未作装扮，瑕不掩瑜，依旧飘逸，从她起势那一刹，竺颖就知道了，这人基本功比自己扎实。

    纪揽月神态悠闲，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原本的短衣短裙是适合现代歌曲的演出服，在此时却不知道为何，一点都没给观众带来脱离感。

    反而跟着她的舞姿，大家能隐约瞧见有着不存在的裙裾翻飞，似有披帛在纪揽月身后摇曳。

    手上佩戴的腕饰碰撞间发出了铃铃的声响，清脆悦耳，前方的导师席能听得一清二楚。

    霓裳舞与飞天舞的结合，纪揽月在从第一名位置那里往下走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要怎么做了。

    你不是傲气吗？不是看不起我吗？那我就用你最得意的东西，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

    谦虚有礼的措辞，那叫比试切磋；

    气势汹汹的扬言，那叫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