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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鹤清忙上前拉开他,声音艰涩:都不是,因为那个他伸手指着殿里矮案上一只燃尽的香鼎,那里燃的是沉水香。 先生跪在地上抖索着:玉堂里这些日子恰好在燃沉水香灭虫,可大人中那毒叫lsquo;三日离rsquo;,是lsquo;三离rsquo;中最为毒烈的一种,lsquo;三离rsquo;有分lsquo;三日离rsquo;、lsquo;三月离rsquo;和lsquo;三秋离rsquo;。就是按发作时间来定的。 孙鹤清叹了叹,接道:三离之所以发作时间有长有短,是因为配置这味毒药所需的三种药不同。解药便也不同。又偏偏,大人服的那种三日离中有一味叫做lsquo;千屈糙rsquo;,解药中对应的叫做lsquo;白附子rsquo;。沉水香,与毒药千屈糙中相辅相成,却恰巧与解药中白附子相克。大人昨日服毒,又浸染许久沉水熏香,这熏香不似药以口入体,却入五官走七窍,无孔不至,现在服了解药,怕要顷刻毙命。 他往后退着,失力似地坐在我旁边,又突然转身抱着我,浑身抖得厉害。许久,我轻轻抚着他的背,道:你可是说过,我若死了,你不难过。 他在我颈窝里摇摇头:不行,我一定要救你,我不让你死,你不能死。王孙,王孙已经太过悲痛,哭不出来也似,只魔障一般念着我的名字。 我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瓷瓶,倒出一粒塞进他嘴里,他一扭头吐在地上,嘴唇也不住地抖,又缓缓低下头埋在我颈侧,你不要死,不要死 我从不曾见他像此时这般孤注无措,心里空dàngdàng的,又像被巨石一下下砸的血ròu模糊。我轻声道:你听我的,吃了它,可好? 孙鹤清沉声道:其实还有一种办法,虽不能全解,但可以延命。 彻这才回过神:不论如何,要救王孙。我已经无所谓,这时候,只想着让他吃下去解药,解了三日离的毒,至于噬心糙,孙鹤清也说了,无解。等我死了,再过三五年,他忘了,自然最好。 我拿着药:你若吃了我便听他们的。 他抿着唇不说话,我塞进去:我可曾求过你什么,听我一回。 看着他咽了药,我才笑了笑:回五祚宫去吧。本是说今日早时就走,这天都已黑了。你不是说还有事qíng要跟我说么?你在五祚宫神秘什么? 他却问孙鹤清:有什么法子,你们是不是能救得了王孙? 陆先生叹道:不是只是去了解药中的白附子,解三日离中两种毒,至于那一种,三日之内不会有事,但日子久了总还是会发作致命,至多还有一个月。 他紧接着问:那这一个月,你们还能想出别的法子是不是,我发皇榜求名医来治王孙的病,总是会有转机。 他此时心里惧到极点,神色惊措,浑然不像一个君王,我对先生道:先生和孙公子累了先去歇着吧,我想和彻说些话。 殿门吱呀一声紧闭,屋里静的只有呼吸起起伏伏,我眼看着他眼角渐渐淌下一串水迹,心里一动,扑上去吻他的唇,你别想了,不管三天还是三十天,我不在乎。你高兴些,我死无牵挂。 他深吸了口气,把我从他脖子上扒下来,渐渐笑开:好 我痴了也似看着他勾起的笑脸,心里渐渐平复,彻,但愿我死后,你尽快的把我忘了,如此,我更了无牵挂。 他侧躺在我身边,嗓音依旧哽咽:你好好睡一会儿,我守着你,明日一早我们就回五祚宫去,再也不回这里了。 我捏着衣袖擦他的眼睛:好,再也不回来。就在五祚宫。我把头缩进他怀里,额头贴着他胸口,感觉着温度和鲜明的心跳,心里安安稳稳。 王孙王孙一直听着有人在我耳边叫了许多声,我才醒过来,殿外天光微亮,微微的落进殿里来,隔着榻上的纱帐和殿中层层垂幔,有着rǔ白色的模糊,他许也是刚刚醒,眼神有些朦胧的微醺懒散。 我伸手摸摸他的脸,还好,不是梦,我还没死。 我冲他笑道:怎么?今日要上朝? 他看着我似有些愣了愣神,过了一会儿才抱着我坐起来伸手拿衣服穿:忘了么?今日回五祚宫。 这么急?天还没亮透。 他把我的头发从刚刚穿上的中衣里掏出来:要赶时辰,误了就不好了。 我一怔,笑道: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找个江湖术士算了算今日宜不宜迁居? 他扬声对殿外道:来人。方又轻轻吻了吻,柔声道:今日不仅宜迁居,更宜嫁娶。 我呆了呆,宜嫁娶?这是什么意思? 宫人们进来时,手里端的衣服竟然都是大红的喜服。搁下后就走了,只留了红玉。 红玉取了件捧过来:我来给大人穿。 他接过对红玉道:我来,你先去备些吃的。 我还愣愣地坐在榻边,他抖开喜服披在我身上,伸手搂着,声音轻柔缓长,道:今日,我们成亲。天地为证,你我生生世世相爱相许。我刘彻今生既为帝,便以天子之名立誓,不负王孙 我瞬间如遭雷噬,脑袋轰的一炸,只余他的话在耳朵里回dàng我们成亲,我们成亲,我们成亲天地为证,天地为证,天地为证 许久才觉得眼前开始模糊,出神道:成亲 他凑近轻轻含住唇,一点点舔舐轻吮,字字句句在唇齿间酝酿出醇美甘甜:是啊,成亲。 他慢慢起身把我身上的喜服一点点穿好,把自己的也穿好。我一时觉得恍惚,只知道被他摆弄来摆弄去。 直到他用一条红丝绳松松的系住我的头发,又拿了一条塞到我手里,王孙怎么又傻了?我可是把你伺候好了,该不该你给我梳头发了? 我看着他微微皱了眉毛的模样,忙拿起桃木篦踮着脚去梳,他拉着我坐在矮案上,自己转过身坐在蒲塌上,你慢慢梳,还误不了时辰。 我嗯了一声。一缕一缕的梳起来。他的头发是极纯正的黑色,像他的瞳孔,殿外慢慢亮起来,似乎还有微弱的阳光,清明雨连下了好多天,今日终于有些好了,虽还没有光大盛,却已不在yīn冷,薄薄的晨光和凉凉的风散进殿里,微卷起他的发梢,时时擦过掌心,我心里也像被他的发尖一点点拨着,不觉得眼睛又开始模糊,泪一点点隐入他的发间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刚刚结住他的发绳,红玉端了羹进来。 他回身把我从矮案上抱下来坐在他腿上,端过羹喂:饿了吧,先吃些东西。吃过了就走,车马都在外面。 红玉在一旁看了许久,总拿着袖子擦眼睛。 彻拉着我往外去,我脚下一绊,撞在他背上,脑袋磕了一下,提着衣摆皱眉道:衣裳长了。 他弯了腰打横抱起来:这不就好了。我心里竟开始扭捏起来,伸手推了推他,他低声一笑,抬脚踏出了门去。 我看着大红的锦缎,从宣室一路铺到宫门外,两列身着红衣的内侍也跪着一排到底。锣鼓喧天,编钟飒飒,花雨翻飞我缩了缩脖子往他怀里钻,还不忘举着袖子遮住头和脸。低声道:彻他正经道:按说在路上这时候,新人是不能互相说话的。我头更低了一些,倒不忘给了他一拳,他又笑。 直到他弯了一下腰钻进车轿里,把我放下来后,才伸手把我挡着脸的胳膊扒下去,无奈笑道:早知道该给你备一块盖头。 我听着便要抬脚踹他,他越是高兴地笑着倾身过来把我压在车壁上,看了许久,正色道:王孙,我们要成亲,你开不开心。 折腾了许久,我微微有些喘,仰着头靠在车上,轻笑道:开心。这么久,你都在五祚宫筹这事儿么? 他抱起我坐好,揽过肩头靠在他胸前,点了点头。 我心里千般纠结,幸好,幸好他吃了噬心糙而不自知。若非如此,这以后岁月茫茫时光无涯,他要用多少时日才能释然忘怀? 一路缓行,帘外,白马批纱挂铃,车上环佩簌簌。 我拿指尖在他掌心一点点轻敲:彻 嗯他在耳边轻声应道,清定无悲。淡淡的音在心上一扫而过 三十日,转眼颔首之间,或许我在他怀里入眠后再不醒来,或许日光晴好与他耳语轻软时心脏陡然停住都不再重要,也不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