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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今日所为何来?阿娇问道。 我笑道:娘娘在宫中或许不知,未央宫近日传唱着一首曲子,作词谱曲人甚是呕心沥血,可谓千古奇文。便叫做《长门赋》。与娘娘休戚相关。 阿娇指尖一顿,眉毛些微的皱了皱,卓文君唇角笑意渐深。 我继续道:皇上并不擅长这些词啊赋啊的,觉得宫闱幽怨,有碍朝野之刚正,多少有些生气。 阿娇眼中一冷,竟冷笑起来:那大人整治一下吧,别让皇上听见就是了。 卓文君伸手捏着阿娇的手,面色愠恼:果真江山易量,帝心难测。 我轻笑道:夫人也见过那篇文么?写的真是妙极,私下里头,大家都说是司马大人之作,毕竟大人的诗文大汉朝的才子们还没有能与之匹敌,只要有一人如此说了,自然是不胫而走。只是不知皇上会不会因为文辞好而不计较司马大人祸乱朝纲的罪名。 她抬头一望,眼里有些惊异闪过,却控制的极好,笑言:不明所以胸无点墨之人自然看不出《长门赋》与拙夫的文辞有何不同,但如大人这般自小就伴皇上揽阅古今文集、了然历来佳作的人,必然不会人云亦云。 果然,那《长门赋》并非出自司马相如之手,我猜的果真不错,卓文君何许人也,若不是心坚如壁,哪里能做得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这番凌厉的话来?必是看不得阿娇如此幽闭长门,为她讨个公道,彻便是千夫所指万人垢弃。 当初我让司马相如做御用文人为彻歌功颂德,如今卓文君用那些文辞歌赋来反讥彻忘恩负义,这些文人手笔,当真一剑两刃。 我见她如此说了,自然见好便收,总是对阿娇有愧,若不是为了彻,我哪里犯得着为了这些小事再伤她一回。 我点头道:那是自然,司马大人是皇上极赏识的文官,想必也不会做这些风花雪月之辞徒惹得皇上不高兴。那韩嫣便告辞了。娘娘保重。 刚起身走了不足五步,身后卓文君声音有些戏谑:韩大人也要保重些个,夜路走多了,总是会遇到鬼的。再者,qíng深不寿呢 我并不回身,笑道:谢夫人关心,可夫人觉得韩嫣是怕鬼的人么?再说了,既然不怕鬼了,岂有怕死之理? 刚走到宫门口的一株花树下,看着红玉站在路上张望,正要过去,却听蓁儿跑着叫住:达人等一下。 我转身问道:怎么? 蓁儿看了看周围,有些害怕的样子:是太后吩咐我,说说大人放不下心,总会来长门宫的。太后让我给你带话儿,说大人若不想看着娘娘死于非命,就自个儿去东宫找她。 她说着拉紧我的袖子跪下去哭道:大人,娘娘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您就看在她与皇上好歹夫妻一场,救救她。别人不知道,可大人一定看得清楚,娘娘她从不曾对不起皇上。您知道的 我知道了。你放心,这事绝不能让娘娘知道了。 她这才起身谢道:是,奴婢知道,谢大人 我走出宫门时红玉看见后忙跑过来,看我拿着拐杖的手抖得厉害,忙扶着:大人怎么了?连伞也不记得拿回来。身上都淋湿了,快回宫去。 我一上车便喷嚏连连,红玉急得催车夫:快些。大人怕是着凉了。 一回宫,彻出了玉堂正往外跑,一看见就问道:我回来见不着你,正要出去找,你去哪儿了? 我笑道:还能去哪儿,就在园里亭中坐了会儿,忘了带伞,想着雨停了再回,却没想着一直下,我就是怕你等不及,所以就回来了。 他这才看见我衣服有些湿,便骂红玉,你就不能先取把伞让王孙淋雨? 我忙拉着他:你别骂她,是我不让的,你给我换件衣服。晚上我想吃糕点,让她去做。 他冷着脸抱起来往寝殿去。 ☆、四十四 他冷着脸抱起来往寝殿去。 我有些睁不开眼,他低声道:等雨过了,我们回五祚宫去。不知怎的,你在这里,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我低低的应了一声,他见我困,便也不说什么。 今年的清明雨似乎格外长,都连下了十天也不见晴,淋了雨后病又重了好些天,我心记着蓁儿丫头的话。 王太后迟早要见,她在背地里使了这么多动作,不亲眼看着我断气,哪里踏实得了? 自窦老太太死后,她理所当然地想着要gān政,没想着彻事事与她愿违,起初塞进朝中的一批爪牙,我jiāo代张汤严办了,与魏其侯争锋,虽说灭了窦家,却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结果,至于田蚡一死,她恨我简直是想剥皮戮骨。 再者,平阳公主攒着劲儿的往宫里送女人,一批赛一批的年轻貌美、夺心摄魄。彻也不怎么看上眼,公主心里大是窝火,这一对母女,能容得下我天都能下红雨。 太后到底是深宫里经风历雨的,这借刀杀人、使鹬蚌相争之计,端的是妙到颠毫。 深宫中的女人,dòng人心的本事真是手到擒来,她心里清清楚楚,江都王爱阿娇成痴,河间王是已逝栗太子刘荣的亲弟弟,与彻,自然是面和心不合,她背地里教唆着江都王刘非与河间王刘德以皇后之名诛我,此事若成,我死,若不成,阿娇死。不论如何,她都是得利的渔翁。或许,她并不是想要谁的命,只是想让她那个跑得太远的儿子兜回头去求她。 可她没有料到阿娇此一招釜底抽薪,并不配合。最终只是丢了本就不在意的后冠,却更乐得清闲。 彻为皇帝,宫中如此变动,他又岂有不知之理?此后,怕是更对王太后感qíng上疏淡政治上禁严。 却说王太后,从一个小小的官吏之妻,抛夫弃女再嫁入皇室,在景帝那样一个有志之君的眼皮底下,从一个美人到宠冠后宫,把彻一个非长非嫡的皇十子,硬生生推向帝位,却丝毫不落窠臼。如此女子,若无一点过人之处岂非笑话? 这家国天下,她一样样也不曾手软。 她此番说要阿娇的命,无非是想要我的命。可我竟不知道,阿娇已与朝堂无染,在天下人眼里,不过一个废后,一个入了冷宫的女人。还有什么能落她下手? 彻这些日子日日都在身边,我想去一趟东宫根本就不可能,他负手站在殿门口,我看见的正是他斜侧着身子,玄色的锦衣看上去傲然挺拔,英伟异凡。 他看着檐下雨幕,怔了许久方才微微勾起唇角轻笑,像是自言:明日或许就晴了,五祚宫也布置的差不多了吧。 我有些不解:五祚宫布置什么? 他转身走过来:你记得么?去年冬时我说有件事等你时好起来再告诉你。 我记得好像有这么回事。 明天回五祚宫你就知道了。他眼里有些奇异的神采,如期盼已久的心愿近在咫尺,触手可握。 我看着他卖关子倒也不好奇,只撇撇嘴翻白眼,一脸不屑。 若是明日要走,那或许就在回不来未央宫了,我拉拉他:你还记得么?小说送我娘的遗骨回大漠,我觉得也该回来了,你替我去一趟韩府,整饬一下,等小说回来让他住下。这世上我只他这么一个亲人,我本想亲自去看看,可累得很,怕走不动,你就去吧。明日回了五祚宫,怕是就没时间了。 他笑道:好,你好好歇着,我亲自去可好。 我点点头又对红玉道:给皇上取了箬笠,他不喜欢撑伞。你也跟了去吧,娘走的时候,我也没有整理她的遗物,你去看看,她兴许留着什么给我做了一半的衣服鞋子腰带的,见了就拿回来吧。 红玉便也拿了伞出去。 看着他们渐渐下了殿阶,身影在雨里渐模糊起来,我突然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从心里疼到指尖,元升看我愣的出神,大人看什么呢? 我摇摇头:过来,扶我去东宫一趟。 元升犹豫了一下:皇上不让去吧。 我对他笑道:没什么,明儿我跟皇上要回五祚宫去,就不常回来,这偌大的未央宫,总得劳烦太后撑着,皇上今日忙,我就代他过去给太后问安。 元升想了一会儿才过来扶起我出门,沿路经过舜华殿,瞧见卫子夫为小公主撑着伞在喂池里的鱼。她远远地看着我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的紧张。 站了一会儿,我快要转过弯去的时候,她突然把小公主推向一个宫女跑过来:大人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