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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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青青一点都不高兴呢!他刚开始还以为于青青是不好意思,现在看来,是他想岔了。 于青青闭上了眼睛,惨笑了一下:“秋明志,前几天,你妈来找过我了!” 秋明志瞪大了眼睛,眼底渐渐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湿了一般,浮起点点雾气,张了张嘴,艰难地问:“她,她说了什么?” 于青青便明白了:“你应该知道你母亲的态度!” 秋明志没法反驳,从小到大,母亲对他的期许他都一清二楚,这里面不光包含他的学业、工作,还有他的婚姻。 于青青看他默认了,忽地很替自己不值:“你明明知道她不会同意你跟我的事,为什么要回我的信,给我希望?你又为什么要在完全没法抗衡家里的情况下,将我们的事告诉你家里,甚至还请我去你家拜年!我该庆幸,你妈没当着你们家亲戚的面给我难堪,而是私底下来找我吗?” 秋明志被她说得脸色青红交加:“不,不是这样的,青青,你听我说,我,我没想到我妈这么过分。我不知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伤害了你,你原谅我这一回吧。以后,我家里面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解决,你怎么解决?”于青青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就秋母敢来找她,放这些话就可以看得出来,在他们母子的相处中,秋母绝对占据了上风,秋明志恐怕拗不过他的父母。 秋明志梗着脖子说:“跟谁结婚是我的自由,他们管不着,我想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 真的管不着吗?要真如此,他就不会在这里朝她放狠话,而是先回去说服他的父母了。于青青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算了,是我先给你写信的,如今这一切也是我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此事就到此为止吧,秋明志,以后咱们不要见面,也不要通信了!” “青青,青青,你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秋明志赶紧追了上去。 于青青猛地停下来,厉声道:“不要再跟着我了,你跟着我有什么用?你要真有能耐,你去搞定你妈,你能搞得定你妈再说吧!” 这话纯粹就是于青青的气话和推托之词,秋明志却当了真,他惊喜地问:“真的?” 于青青甩开他的手,话都没说,直接往前走。 母强子弱,他能说服得了他妈才怪了! 她大步跑回了家。 于红雁已经在拿碗盛饭了,见到她回来,非常高兴:“姐,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赶紧吃饭啦,不然一会儿你们去上课要迟到了。” 看来陈福香没把秋明志找来这件事告诉红雁。于青青感激地冲陈福香眨了眨眼,随便扯了个借口:“一点小事耽搁了,哎呀,饿死了,吃饭吧!” 陈福香见她神情正常,只是眼睛有点红,也没再说什么,拿起筷子吃饭。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夜校班考试的日子,等考完,这一年又快走到了尽头。 陈福香走出夜校班,看着天空中的飘雪,惊讶地说:“青青,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明天去部队,你可得穿厚点,别冻着了,听说北边比咱们这里还要冷得多!”于青青拉着她,“快跑,回家吧!” 下雪这种事,听起来浪漫,但对他们这种穿着并不是很保暖的旧棉袄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就被冻得两只手通红了。 匆匆跑回家,洗漱完爬上床后,于青青说:“你就要走了,今晚我挨着你睡。” 陈福香很欢迎:“好啊,青青快进来,两个人暖和。” 两人躲在被窝里,关了灯,于青青低声说:“前两天秋明志又来找我了!” 陈福香错愕不已:“我怎么不知道?” “那天你被人叫走了。他让我跟他私奔,你说扯不扯?哎,我以前只知道他才华横溢,知识渊博,长相斯文,哪哪儿都长在了我的审美上。但这一接触啊才发现,他简直不知民间疾苦,竟然连私奔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他还在上学,我跟他跑了,住哪儿,吃什么?红雁怎么办?我好好的工作不要了?他被他们家给宠坏了,完全不懂这些!”于青青说起这个特别失望。 其实在上次告别之前,她嘴上说着不相信秋明志,但心里又何尝没有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能搞定他的家里人。 结果,搞不定就算了,反而过来怂恿她抛下一切跟他走。他完全没想过,这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陈福香也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于青青的手:“青青,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你可别真的傻乎乎地跟着他走了!” 于青青喷笑:“什么聘者为妻,奔者为妾,傻福香,这是新中国了,可没有妾这个说法。” “我知道,我就是打个比方嘛,私奔可不是什么好事,是他想娶你,他就应该说服他父母。”陈福香讷讷地说。 于青青低声道:“我知道,工作才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我怎么可能傻得为了他一句话就放弃工作,跑了。那以后我跟红雁吃什么,喝什么,住哪儿?” “算了,不提他了。你就要去岑卫东家了,做好准备了吗?” 陈福香摸了摸鼻子:“青青,我有点害怕。你说岑卫东的爸妈会不会跟秋明志的妈一个样啊?他们会不会给我个下马威,把我赶走,不许我进门啊?” 于青青被逗笑了,笃定地说:“不会的。” 陈福香诧异地问:“为什么?你又不认识他们。” “但我认识岑卫东同志啊。”于青青慢悠悠地接话,“子女与父母之间的关系其实也很微妙。父母强势的,子女很多就很懦弱,比如秋明志,见过他妈的态度后,我就隐隐知道,我跟他完了,他拗不过父母的。相反,子女强势的,父母不说懦弱吧,但至少做不了他们的主。岑卫东同志一看就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而且他离家很多年了,有自己的工作、津贴,还买了房子,父母也管不了他,闹翻了,他窝在兰市一年都不回去两趟,难受的还是他父母。但凡聪明点的父母,都不会明着反对你们,哪怕心里不高兴,他们也只会私底下劝儿子。” “这么说,卫东哥的爸妈还是可能会反对我们了?”陈福香慌了。 于青青哭笑不得:“你这重点抓得也太偏了吧!我说岑卫东主意大,而且工作的地方离父母又远,手里有钱,父母管不着他,你怎么就没记住?哎呀,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你只要相信岑卫东同志就好了。有担当的男人会解决好这个问题,不会让媳妇儿烦恼的。” 话是这么说,陈福香还是担忧了整整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还有两个黑眼圈。 等第二天去了部队,她也一直悄悄地看岑卫东。 岑卫东捕捉到她的视线,捏了捏下巴:“怎么啦?一直看我,我今天比较好看吗?” 他理了理身上的新军装,莫非以后他也得注意点衣容?见她之前,先刮刮胡子,剪个头,换身新衣服? 陈福香赶紧摇头,又不好说自己的担忧,嘟哝了一句:“哎呀,快走了,一会儿哥哥要等着急了。” “你光急着你哥,怎么不想想我也整整半个月没见到你了。”岑卫东有点不平,在福香心里,他好像一直比不上陈阳。 陈福香没听出他语气里的醋味,边加快脚步边说:“不一样啦,今天见了哥哥我就要跟你北上了,今年不能跟哥哥一块儿过年了。而咱们俩接下来可是要天天在一起的!” 岑卫东一想,也对啊。未来八天,福香的时间都属于他,他着什么急,先让陈阳半天! 两人来到岑卫东的单身宿舍,刚把东西放下,陈阳就来了。 “哥哥,你来啦!”陈福香非常高兴,赶紧跑了过去。 陈阳把她拉进了屋:“外面冷,进屋说。” 岑卫东拿起了饭盒:“我去打饭,你们俩先聊一会儿。” 他在去食堂的路上,正巧遇到了徐政委。 徐政委乐呵呵地说:“我听说你带了个漂亮的姑娘回来,是福香吧?今天中午你们俩到我家吃呗,还去什么食堂啊,天气这么冷,这打回宿舍都凉了,正巧,你嫂子也很想福香。” 岑卫东摇头:“下次吧,福香的哥哥也在,他们兄妹俩很久不见,让他们说会儿话。等我的房子批下来,吃饭的机会多的是。” 他跟福香就算了,再带陈阳一起去徐政委家蹭饭算什么事。回头被人看到,对陈阳也不好。 徐政委心思比他还细腻,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拍了一下肩:“行吧,那我就不勉强了。你现在不急着打饭吧,咱们去办公室里聊一会儿。本来我是想请福香今天去我家做客,在饭桌子上让你嫂子跟她提的,既然她今天不方便,那我就先跟你通个气吧。” “好吧,不过你得长话短说,我一会儿还要去打饭。”岑卫东拿着饭盒转身,跟他一起去了办公室。 坐下后,徐政委索性直接挑明了:“是这样的,你嫂子跟几个军嫂一起刺绣吧,这活儿虽然辛苦了一点,不过拿到刺绣厂还是能卖点钱。这一个来月算下来,你嫂子她们差不多一人挣了十来块。” 十块钱听起来不多,但可以买六七十斤大米了,省着点,够两小子的口粮了,对于经济拮据的家庭来说,改善作用明显。以前一个月都舍不得吃一次rou,现在偶尔也能打一顿牙祭了。 岑卫东眼睛闪了闪:“然后呢?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个?” 徐政委食指点着他:“你这小子跟我装糊涂!那些没参加的军嫂,看你嫂子她们几个挣了钱,这不也心动了,也想做这个吗?” “那他们做啊,跟我说这个干嘛!”岑卫东好笑。又没人拦着她们。 徐政委被他堵得心塞:“她们这不是不会吗?组织上的意思呢,就是先给她们做个培训……” 岑卫东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培训这个我没意见,但福香是野路子出身,跟着家里的奶奶学的,她没有系统的知识,不会教人。她担当不了这个重任,我建议你们去刺绣厂请个有经验的老师傅回来。” 徐政委没脾气了:“你小子能不能好好听我把话说完?我不知道你小子是什么臭脾气?我敢动你媳妇儿?我是嫌自己头上的虱子还不够多是吧?” 岑卫东摸了摸鼻子:“成,我不打断你了,你说。” 徐政委接着道:“组织的意思是希望能够彻底地解决咱们战士的后顾之忧。所以上面的意见是在咱们这里搞个部队办企业,主要用意是解决军嫂们的就业问题。” “部队办企业?”岑卫东琢磨了一下这几个字。 徐政委说:“现在很多村、镇、学校都在搞集体企业。听说有个叫华西大队的村子前几年都搞了队办企业,他们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都能搞,咱们部队怎么就不能搞了?” 岑卫东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不过要是搞起来也不错,能让军嫂们有事做,少吵架,同时还有收入,改善家里的生活,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岑卫东说:“我没意见,看上面怎么安排吧。他们打算搞什么?刺绣厂吗?” 这小子还真是一下子直指核心,徐政委摸了摸鼻子:“其他的咱们也不懂,刺绣厂最容易上手,另外也是上面拨的资金不大多,起步资金多的不好搞,所以就想先弄这个。” “那你找福香干什么?”岑卫东问道。 徐政委说:“咱们这边的军嫂都不是很懂,福香在刺绣厂上过班,知道刺绣厂的管理流程。咱们这厂子急需有管理经验的人员,福香过来可以做大师傅,也可以转管理岗,身份变为干部。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卫东,你好好想想。而且她要是能过来,以后你们也不用两地分居了,以后有了孩子什么的,你也可以搭一把手,她也不用那么辛苦。一个女人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真的很辛苦。” 确实挺诱惑的。不过新开的厂子必然面临许多问题,既是机遇又是挑战,岑卫东不敢保证福香一定能应付得来。 他犹豫了一下说:“这个我得回去问问福香的意思,我尊重她的想法。” 徐政委笑着说:“是这个理,这个事上面只是有这个意思,具体的文件和规划还没下来,我先给你透个底,你和福香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岑卫东没有拒绝:“成,我先去打饭了,不然食堂一会儿没什么好东西了。至于这个事,等我从首都回来再说吧。” 打饭的路上,岑卫东也一直在想这个事,村办企业,镇办企业,校办企业,真的能经营起来,做好吗? 他长期在部队,也不大了解这方面的情况,正好,这次回首都可以先了解了解。 —— 宿舍里,陈阳掏出了二十块钱,还有两斤全国粮票递给陈福香:“这次去岑卫东家,你多带点钱,都说穷家富路,在外面多地带点东西,不要委屈了自己。” 陈福香诧异地看着他:“哥,你哪来的十块钱?” 一个月前,他才给了她十块钱。他每个月的津贴也就五块。 陈阳嘿嘿笑着说:“咱们上回卖房子的钱不还有剩吗?” “可是,那笔钱咱们说好攒着不动,以后买房子的。”陈福香把二十块塞给他了,“你拿回去,我发了好几个月的工资,有钱呢!” 陈阳摸了摸她的头:“你有钱是你的事。你到了首都还要给岑卫东的父母买点礼品,这也得花钱。记住,别省钱,买贵一点的啊,别让人瞧不起咱。” 陈阳是既替meimei高兴,又忍不住担忧。岑卫东特意在领证前,带她回去见父母,表明对她的重视。可自家是农村的,什么都没有,他怕岑卫东的父母嫌弃福香。 陈福香献宝一般打开了自己的包:“哥,你不用担心,我都准备好了。给岑卫东爸爸的是这根老参,五十年份的,我在山上挖的。给他mama的是这件绣了福字祝福的丝绸睡衣,给他jiejie的是我自己做的手帕,比百货大楼卖的都好看。另外,还给岑卫东的小外甥做了一双虎头鞋。” 好吧,meimei都准备好了,而且谁都没忘,陈阳很高兴:“你安排好了就行。” 陈福香又从包里拿出一包东西塞给他:“我还给哥哥准备了新年礼物,哥哥,你看喜不喜欢?” 陈阳打开一看,皮鞋,布鞋各一双,鞋垫若干,另外还有一套自己做的衣服,全棉的,摸着就挺舒服。 “这得花不少钱吧,你买啥皮鞋啊?太浪费了,我们部队里要发鞋子的。”陈阳的说辞跟岑卫东一个样。 陈福香嘿嘿笑了笑说:“这是卫东哥让买的,也是他掏的钱,你要找麻烦就找他的去吧!” 陈阳还能说什么?岑卫东给他买鞋子、布,还不是爱屋及乌,看在他meimei的份上。说白了,是因为他重视福香。 这是陈阳求之不得的。 不过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哥哥忘了给你准备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