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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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是实说了…”桑罗山咬牙道:“她姨母便一定信了?” 没过几天,池小秋便发觉,最近登她池家食铺的人多了。 并非食客,而是桑罗山。 一进秋来,一天比一天冷,却按捺不住人吃凉食的心。 为了能把牛乳煮成半稠的样子,池小秋已经试了好几回,最后终于敲定了几样东西。 新栗松软糯香,直接磨成粉,同鸡蛋清一同倒进去,倒进偏小的铁锅子里,一边小火熬一边慢慢搅动,直到里面的牛乳子渐渐粘稠,才拿勺子刮出来。 桑罗山登门的次数多了,便次次写诗池小秋都烦他费纸。何况又不写,只是坐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问些闲话。 “这要做什么?” 池小秋敷衍道:“随便炸些东西。” “便用这个?” 桑罗山原也是个好吃之人,当真是起意来问。 “得用冰。” 凡储冰人家只怕早在伏天便已用了干净,这会儿又不至于冷到水冰河冻,这冰怕是不好得。 桑家有冰窖,桑罗山不介意借花献佛:“我让人取些过来。” “不用麻烦,”池小秋忙摆手:“已寻得了。” 她做事之时,什么都得靠边,池小秋让他扰得不耐,寻个借口就搬着锅子回厨下来。 这冰确实不好寻,但也没稀罕到这个地步,再不济,徐晏然家中就有。 她现今虽吃不得什么东西,但为了以后的幸福,十分乐意为池小秋尝试菜色两肋插刀。 牛乳子放进冰盒里面一个时辰,再拿出来时勉强可称作不合格的“冰酪”,冻成个软嫩不透明的乳冻,从盒中倒出来时,还微微弹了几下。 池小秋轻轻拍了拍,嗯,手感很好。 刀将乳冻划作小块,裹上些糯米粉与打发的鸡蛋,直接下锅,炸到金黄捞出放凉。 她自己咬了一口,小小欢呼一声,赶忙拿出来去寻惠姐,拖她坐下:”你尝尝!” 惠姐不知她做了什么,以为又是春卷子炸糕,便捏了一块,一面咬一面笑:“你炸的糕外头总是只焦了正好一层,里头…咦?” 才咬到里面,却不是惯常韧劲十足的软糕,竟是冰凉,可同外面热乎乎的一层相合,是一种十分奇妙的口感,奶香淡淡,一看,十分像夏日街头铺上刚凝成的乳冻,柔和又滑嫩,香甜可口。 惠姐本来熄灭的下厨之心又一次蠢蠢欲动,才要跟池小秋磨着教她,便听有人问:“桑某可有幸一品?” 池小秋这才发觉,他还没走! 她大大方方将这炸乳酪推给他,几人围着桌,吃得香甜。 这么一幕,却让心神不宁上门来寻池小秋的韩玉娘,看个正着。 第119章 归来之人 … “二姨, 你尝一个。” 池小秋擦净手,给韩玉娘捏了一段,递到她嘴边,看她嚼了, 才摇着她道:“好吃吗二姨?好吃吗?” 韩玉娘味同嚼蜡, 草草点头,还想着方才桑罗山走时意味深长的一瞥,顿觉整个人更不好了。 池小秋没得到意料之内的热情,有些失望,看看自己手里的,又咬了一口。 以她的舌头尝来, 这菜颇有大卖的潜质, 放在席面里做个甜果子, 也不逊色。 池小秋对自己的口味还是很有自信,心里开始盘算,要定多少价钱。 不提防韩玉娘拉她坐下, 犹豫半日才开口问:“方才坐这里的公子,你…认得?” “桑公子?”池小秋嗯一声, 指着外面那两首诗与她看:“常往店里来吃饭, 诗常得人称赞。” 韩玉娘观她神色,也看不出什么,只得转了一个弯子: “我听周嫂子说,惠姐的亲事已定下了。” “当真?”池小秋噌得跳起来,眼睛闪闪亮:“我可要跟惠jiejie讨个封子!” 这门亲事算是在她店里成的, 四舍五入,便是她的功劳了。怪道今天惠姐总少往前堂去,看着小齐哥便羞。 “旁人成亲,你倒比她还高兴!”韩玉娘见池小秋不再一听亲事就皱眉,心里松展许多,拿话探问:“怎不cao心自己的着落?” 不期然地,池小秋忽又想起钟应忱那句“琴瑟之好。” 像油锅里轻轻滴落一点水,突然在心湖里翻起滔天大浪,池小秋一低头,带着些羞意,避开这个话头。 “二姨说这些做什么?” 韩玉娘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看这模样,那桑公子说的是真的! 若小秋无意,她还能慢慢哄转,可眼下两个都情投意合,池小秋这样的犟性子,她能如何? 韩玉娘后悔不及,早知不该将眼睛只盯着钟应忱,见小秋总是懵懵懂懂,还暗暗欣喜。想着先寻上几个可心的人,慢慢透给池小秋,引她选个喜欢的,定下大事要紧。 不想关了前门漏了后院,倒让别人先摘了去! 远还想再等她看上两家的韩玉娘,终于按捺不住了,待想要寻池小秋说个明白,却见她忙得同陀螺一般,连个空儿也捉不住。 “小秋…” 因先时韩玉娘托词道顺路拿个绣样儿,池小秋忙着手上活计:“二姨,我晚上回家时再寻你说话!” 她还惦记着想要试的另一道菜,昨天买回来养的不合适,还得重新往鱼市上去一趟,眼见时候紧了,她有些发急。 恰惠姐又遇见说话,池小秋便趁这个时间,挎了柳篮子,溜了。 转过街角便是云桥,卖虾须糖卷棍糖的张婆婆,编促织蝈蝈笼儿的陈公,叫卖热茶汤的大生哥,点卤水豆腐揭豆皮卖豆腐脑的三娘子,等人上来箍桶补锅的成公,桥上出营生的都陆续齐了,见池小秋过来,都问。 “近来好哪?” “有段日子没见了,小秋丫头!” “要往哪里去?” 都是熟惯的铺子,池小秋一边不断口的应着,一面跟人叙两句话,张婆婆笑眯眯问她:“这小哥是谁啊?” 池小秋一转头,便看见桑罗山站在她旁边,没声息地跟着,吓得她往后连退两步,惊疑道:“桑…相公?” 桑罗山神色自若:“你要往哪里去?” 池小秋又离他远了些:“寻芳渡边的鱼市,买上两条花鲢。” “正巧,我也要往那附近去。”桑罗山盯了一眼她手心柳篮,自然而然伸手道:“我来帮你拿上一程。” “不用。”池小秋把篮子捂得更紧了。 桑罗山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周围神色各异的众人:“那咱们便走罢。” 池小秋有些狐疑,等他迈上两步,才小心从旁边穿了过去。 池小秋原先觉得冤枉了他惦记自家招牌,本是有些愧疚,可这会,竖起的汗毛好似在警告她,这破房子相公,真的不对劲。 他们才刚离开些时候,桥上各人便开始唧唧呱呱说起话来。 “这才多长时间,小秋丫头便寻着人家了?” “可没听她说啊!” “啊呀!谁不是从青春年光过来的!你瞧这样,还用说么!” 风言风语最易传,从几人口中进,耳中出,便眼见着壮大吃肥起来。 因这几日池小秋想换新菜,便没接席面,只前堂接了人陆续进来吃些小菜,里头几个厨子也能做得。 要打理的事不多,小齐哥眼看着是站在柜前,实则心里反复盘算着茶礼怎么置办,定亲宴要如何摆,吉日定在哪天。 能让方氏松口可不是那么容易,小齐哥好容易才定下的亲事,早全心扑在上头。 他想得太过入神,直到有人站在他面前问了第三遍。 “小秋往哪里去了?” 小齐哥才抬头,便见早该在府城里考试的钟应忱就站在面前,一身风尘,面色冷峻。 “钟东家!”先让人抓着走神,小齐哥有些心虚。 钟应忱无暇管他事,因前厅厨下后院倒座房都已找了,不见池小秋踪迹,才来问他。 钟应忱虽少在铺中露面,小齐哥却一向谨慎。见得多了,各人心思他都能猜得几分,唯独眼前的这个少东家,如千尺寒潭,捉摸不透。 因此他回话也小心:“池东家往桥北鱼市上了。” 钟应忱垂眸片刻,往外看了一眼:“何时开了新铺子?” “刚开了几天,原先那家让两街上铺子一起往行会递了状子,撵走了。” 钟应忱看了纸墨坊片刻,才回头道:“里间来说。” 小齐哥正攒了许多消息,其中一半都与桑家有关,许多事他只觉出有古怪,却猜不透,便只将所见所听都详细说了。 钟应忱却是个聪明肚肠,不过略猜猜,便猜出一二。他沉默一会儿,气得狠了,竟说不出什么话,只是沉沉笑了一声。 小齐哥看他面色平静,眼中却乌沉一片,只坐在那里,竟平白多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看东家却没什么心思理会那人,整日里只捣鼓厨下的饭菜——拿破房子相公多说上两句,她便嫌阻了她做活!” 外头日日造访的王二郎又在嚷:“你们越发偷闲了!这样惫懒!你们东家在哪里?” 兴哥儿过来与小齐哥抱怨:“又是这个王三郎,一个泼皮破落户,只在咱们店里找茬!” “哪一日不如此,不理便罢了!” 小齐哥这会正想法安抚钟应忱,回得也不耐烦,不想钟应忱听见这个熟悉名字,不由又冷笑一声。 “…” 小齐哥只想说,东家要不你说句话?这笑得比不笑还瘆人。 小齐哥只在店铺里打转,并不知池小秋家中事,自然也不知,钟应忱这气从何而来。 薛师傅要写信,便不会写到半截,先将事打听清楚,才与钟应忱送出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