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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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谢,药只能让他们多活几天。”周寡妇提着灯笼背过身,一步步穿过拐角。 黑暗中飘来轻轻幽幽的声音。 “多活几天也是一种煎熬,生不如死,不如听天由命,早点解脱未必不是好事。” 陈仰听出了那番话里的平静,在那股平静之后是无尽的苍凉。 “她自己任命,还希望别人像她那样。”向东嘁了声。 陈仰低声问一旁敲拐杖的朝简:“小阁楼里的鬼是不是她?” “味道不同。”朝简说。 “不是啊。”陈仰搓了搓渗汗的后颈,镇子里死了很多人,有很多鬼,不是也正常。 这是任务世界,鬼的出现是规则安排的,各有各的作用。 . 周寡妇拿来了药物,陈仰把乔小姐跟香子慕喊到自己房间,让她们帮忙给大眼妹涂药。 大眼妹伤得很严重,得脱衣服。 乔小姐很爽快的答应了,并且接下了给钱汉涂药的活,丝毫没觉得恶心。 香子慕看着陈仰,黑白分明的双眼如一面镜子,照着他的焦虑跟凝重:“你们要外出?” “嗯,去乱石谷。”陈仰简短的说了几个新进展,乔小姐跟香子慕的反应平平。 他的眼色深了下去,这两个女人…… 一个似乎每天都在睡镇上的男人,一个早出晚归见不着人影,全是独自行动的类型,她们到底查到了多少信息,没有拿出来跟大家交流? 陈仰强行压下泛上来的郁闷跟无力,幸好他有搭档,有熟人,做任务的这条路不至于孤军奋战。 冰凉坚硬的东西碰上陈仰的手臂,他下意识握住。 朝简任由陈仰握紧拐杖,他低下眼眸看了对方一眼,淡淡道:“走了。” 陈仰叫上向东,他忽地回头:“香女士,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香子慕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怔了怔才出声:“这里需要人看守。” 陈仰点点头:“那拜托你跟乔小姐了。”他又严肃的说,“葛飞失踪了,如果他回来了,你们当心点。” . 后门不能开,只能翻墙。向东想让陈仰先过去,他准备自个蹲下面,让朝简踩自己的肩膀。 陈仰深知搭档的脾性,拒绝了向东的提议:“你过去吧,他我来。” 向东指着半天出不来一个字,没事玩拐杖,有事玩拐杖,其实最想玩陈仰的朝简说:“他比你高十厘米,看着瘦脱光了都是腱子rou,你吃得消?” “你不用管了。”陈仰摆摆手,“赶紧的吧,那伙人搞不好已经在乱石谷了。” 向东啐了一口,利索的翻过了墙头。 陈仰在墙边蹲下来:“朝简,上来,踩着我。” 没回应。 陈仰催道:“快点啊。” 拐杖声停在身旁,头顶的气息声又躁又沉。 陈仰说:“没事,你踩吧,墙比老集村祠堂的矮多了,我能……嘶,你一口气把两只脚都踩上来,别磨蹭,你越磨蹭,我的体力就越……” “你不要说话了!”朝简踩在陈仰肩头,他的指关节突起发白,整个面部紧绷到了极点,好像自己才是受力的那一方。 陈仰抓紧肩部的两条腿,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的下盘还算稳,没有怎么打摆子。 “够到墙头了没有?”陈仰轻喘着喊。 朝简把双拐丢到了墙的另一边,向东正在仰头观望,好死不死的被砸了个正着,疼得他暴跳如雷。 “你行不行?”陈仰的脸上滚着汗。 朝简的双手攀上墙头,修剪整齐的指甲扣进去,他在陈仰肩上做了个引体向上,轻松跃了上去。 陈仰感受到了朝简的身体敏捷度,他心想,等到对方的左腿完全好了,他们可以试试腿脚上的功夫。 “上来。”墙头的朝简低喊。 陈仰助跑着蹬上院墙,瞳孔里是逐渐放大的修长手指,他想对搭档说,这点高度,自己不用拉。 然而话没说出来,陈仰抓住了那只手,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拽了上去。 朝简跟陈仰面对面坐在墙头,叉着腿,湿热的呼吸时有时无的交融。 一个的气息里有烟草味,一个的气息里是浓郁的烟味跟奶味。 陈仰只是缓了几秒就跳了下去,他背过身对墙头的朝简说:“你慢慢下来,踩我的……” “转过来。”朝简说,“接住我。” 陈仰:“……” “弟弟,我怕是接不住。”他看朝简要跳,赶忙张开手臂。 向东瞪着要往陈仰怀里跳的朝简,这他妈的,招数都不带重样的,他泄愤的跺了跺地上的拐杖。 老子走了,老子不看了行了吧。 . 乱石谷在镇外,东南边。 凌晨两点出头,陈仰跟朝简,向东三人根据这两个信息寻找目的地。 这座小镇被那场雨烫伤了,伤痕累累。 陈仰边走边想,雨下在深夜,这个点镇上的人都睡了,否则还不知道会烫死多少人。 向东无意间捂住了眼珠子,大家族为了隐晦私欲制造出的“平衡”被打破了,乱石谷有什么跟诅咒有关。 雨下完了,镇子里一定发生了某些蝴蝶效应。 现在还没看见。 陈仰的视线从一家门前的白灯笼上面掠过,他想到了周寡妇的那盏,想到了对方说过的几个叮嘱。 其中两个是:不要去客栈二楼,走商的脾气不好,镇上的朱家跟云家是两大家族,不喜外人,最好别去他们家门前逗留。 当初陈仰就知道叮嘱里藏着线索,一直摸索不清。 这场雨之后,线索浮出了水面。 周寡妇是鬼,她因为某个原因,死后夹在大家族跟走商们的交易之间,但她的立场并不坚定。 她的叮嘱既是警告,也是提醒。 不让他们去二楼,其实是希望他们过去。 陈仰这么想是有证据的。 下开水雨的时候,周寡妇作为知情者,她一定知道楼梯口的眼珠子被人碰了。 可她上了二楼,却没有挨个房间查看,很明显的放水了。 陈仰心想,说不定还是周寡妇帮向东跟画家应付了那伙人。 “陈仰,”向东喊了声,“一甲子是什么意思?” “六十年。”陈仰把散开的思绪拢了回来,“一甲子代表六十年。” “六十年前镇上也出现过名字鱼?”向东边走边盯视四周,“还是说,抢了六十年寿命,就会有个记号。” 陈仰说:“都有可能。” 他没记错的话,60代表一个循环,如果夺取六十年寿命就会有个记号,那有可能是个圆? “呜呜……” 前面有户人家的门口传来女孩的哭声,地上还躺着一个。 陈仰前不久才见过女鬼,他在夜晚对女性都有点发怵:“向东,你……” “我不去。”向东吼了一句,又烦躁的说,“地上那个熟了。” “去看看。”陈仰犹豫了会,拉着朝简过去。 向东瞪着他俩的背影:“有什么好看的,房里那三个还没看够吗。” 门口的女孩披头散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仰没靠太近,他问需不需要帮忙。 “你们是谁?”女孩像是看不清家门前的三个男性。 陈仰举着手机,在他自己跟朝简,向东身上照照:“我们是住在齐家客栈的外地人,地上的是你……” “我哥。”女孩哭着说,“是我哥,你们救救他,求求你们——” 她往陈仰身前爬,手紧紧抓着他的裤腿:“先生,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哥!” 陈仰说:“你哥的情况不太好,可我们不是医生,救不了他。” “呜呜,怎么办,那怎么办,”女孩又爬回去,抱着地上的尸体痛哭,“是我的错,都怪我,我不该把我哥叫醒,让他出来帮我收衣服的,我不知道那雨是烫的,为什么会这样啊,哥!哥!哥!” 向东胡乱搓了几下脸,他大步上前,手掌按了按女孩的头顶,低不可闻的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说完就离开了。 尽管捂眼珠是他无心之举,根源是诅咒,雨是人性恶臭下的交易引发的惩罚,这声对不起他还是说了,他向来肆意妄为,说就说了。 陈仰吐口气:“我们走吧。” 听着女孩的一声声“哥”,陈仰想到了自己的meimei,他对跟meimei一个年纪的朝简脱口而出道:“要不要背你?” 朝简盯了他一会:“现在不要,等会。” 陈仰:“……” 走了一小段路,陈仰准备换只手拿手机,他的后脑勺忽地一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