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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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传出一道冰冷的小嗓子道:“她喝不了的。” 龚家几个孩子回头,见是夏家的小太子爷说话马上掉过头去:不爱吃饭的熊娃子的话,不足为信。 夏实秋气炸,手扶住轮椅的扶手差点儿像蚱蜢一样蹦起来,粗着气道:“那本来是喂猪的。” 哼哼,见到几乎所有人脸色大变,夏实秋唇角上一勾:小青蛙想和他斗? 龚夏文急忙拉紧meimei的小手:别喝了,丫丫。 龚夏雅安慰哥哥:“豆汁儿是北平有名的小吃。不能喝豆汁儿的人都不算是真正的北平人。” 嚓! 这只小青蛙的话绝对是故意针对他说的,一戳见血,一句话让他万箭穿心。 夏实秋的脸别扭地揪成一堆。 没错儿,豆汁儿是绿豆的下脚料,说起来本是拿去喂猪的泔水,可是被北平人硬是弄成了一道名菜。有名到什么地步,是送进过皇宫里被乾隆爷判定下来的美食。 到北平吃北平菜,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北平曾经是皇家帝院,做的菜是给皇帝吃的,怎么说都比其它地方高贵出一筹。 这只小青蛙却再次揭了他的老底。他当初是喝不下去这玩意儿,谁让他挑事又没有勇气。 话说,“不能喝豆汁儿的人不算是真正的北平人”这话出自著名文化人胡先生之口。她只有两岁半不认字怎么知道? 夏实秋的胸膛一鼓一鼓的,这小丫头片子究竟藏着掖着多少本事? 周围一帮观众只听龚夏雅说是北平的宫廷御菜,态度变了,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第一个尝试龚家煎饼果子的老大爷站出来,拍拍胸膛道:“给我来一碗尝尝。” 有客人要买?龚夏文只能是叫人帮忙,把木桶的豆汁儿倒入锅里熬煮。这是meimei指导的,说是这玩意儿要煮开才好喝。 用炉子弄小火。豆汁儿要用小火儿熬,一旦汁液翻滚开就是好了。也奇怪,豆汁儿那股怪味儿随着温度的升高似乎是没有那么难闻,甚至鼻子闻着闻着叫人觉得有些开胃? 本来怕了豆汁儿怪味儿的人都走了出来看稀奇。 这东西好像挺神奇的。 有个大妈跟在老大爷后头跃跃欲试:“我也来一碗试试。” 于是煮开了的豆汁儿分成几碗搁在了台面上。 豆汁儿不能单喝,要加配菜,一般是辣味的咸菜丝,加大饼卷大葱。这些龚力伟都有备着,经由meimei的指向,龚夏文找到了辣咸菜丝。至于大饼,瞧瞧煎饼都卖光了,只能找出龚力伟或许是给自己和孩子准备的那几个估计当午饭吃的。现在几个孩子不知情先拿了出来。 大饼卷了点豆腐丝以及一条大葱,掰成几瓣儿。但是这些东西要怎么吃,众人看向龚夏雅。 龚夏雅拿起其中一块,蘸上辣咸菜丝,喝上一口豆汁儿。 在她喝豆汁儿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热气的豆汁儿让龚夏雅的小额头上泌出了层细细的汗珠子,一颗颗晶莹剔透,衬得她一张婴儿肥的小脸蛋更加圆润起来像小秋月似的。 夏实秋心窝里的小心脏又是砰砰砰乱跳起来:这小丫头片子吃东西的时候太勾人了。 “怎样?”老大爷老大妈不由自主地跟着喝豆汁儿的龚夏雅吸口水。 “好吃。”龚夏雅张开小乳牙对众人说,她嘴巴里的豆汁儿喷出的sao味儿俨然变成了香气儿。 现场没人怀疑她这话! 因为真不好吃的话,这个两岁半的小丫头片子怎么能吃得这般满脸子幸福。 老大爷和大妈一个激动,学着龚夏雅的样子仰起脖子喝豆汁儿。 喝了两口后,大妈率先啧啧称奇:“怪了。第一口是难喝,可是越喝越叫人想喝,是因为天热吗?吃了这些东西后,变得越来越想喝。” 这豆汁儿确实是解暑的良药呢。 旁边的老大爷二话不说,喝完把空碗递过去要再来一碗。 排在后面的人见状,纷涌而上争抢着喝这个从没有见过的北平宫廷御菜。 回家背着原材料跑回来的龚力伟,见自己摊位围了越来越多群众,大吃一惊。本以为没得卖后人应该都走光了。这是怎么回事? “爸爸,豆汁儿——”龚夏文对爸爸报道,爸爸储存的那桶豆汁儿卖光了。 龚力伟两只眼球瞪得如牛铃大。 实话实说,他这是做了绿豆面不舍得舍弃下脚料,所以储存了这桶豆汁儿。但是也知道这东西怪味除了北平人或许都卖不出去,怎没想到居然受到这里的人欢迎。 这——龚力伟摸后脑勺时一转头突然发现夏家小太子爷的踪影:“哎?” 接到龚力伟疑问的目光,夏实秋脸蛋儿一红:他的蓝罐曲奇这下子怎办,还拿得出手吗? 第8章 今日下雨了,滴滴答答的雨点敲打着窗扉。 龚夏雅和两个哥哥趴在窗台上,摇动着小脑袋瓜子显得百般无聊。 由于下雨爸爸没有能去路边摆摊,他们这群孩子跟着失业了。 房间里头,今天一样休息在家的田爱芳,打着算盘珠子计算这几日家里的开支。 丈夫做起小生意不拿固定工资后,支出收入变得繁杂。分清楚了,才能知道究竟是赚了没有,赚了多少或是亏了多少。 见媳妇忙碌的龚力伟,端着碗茶进了房间,看了看媳妇在账本上记下的数字。 “不错,三天赚了有这么多。”把总收入减去总支出得出的数字叫人满意,田爱芳双手伸个懒腰冲丈夫一笑。 听到自己和爸爸一起被mama夸奖,龚夏雅和哥哥们笑得比糖水还甜。 龚力伟在媳妇喝茶的时候,拿出一盒东西对媳妇说:“夏家那孩子送来的,真是有心了。” “哎呦,进口的曲奇饼啊。”田爱芳大呼惊讶。 “是啊。”龚力伟点点头,“人家高级知识分子教育出来的孩子是不一样,懂礼貌,在头一天我们开业的时候给我们送来了贺礼。” 龚夏雅和两个哥哥互相望望:那不爱吃饭的小太子爷,确定不是来嘲笑他们而是来送贺礼的吗? 不管怎么说,他们爸爸mama看在这盒蓝罐曲奇的份上似乎对夏实秋有所改观。 “你说去他们家时感觉这孩子有点儿不好相处。”田爱芳想起以前丈夫的描述。 “可能是第一次面生,第二次一回生二回熟嘛。”到底只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龚力伟不会想一个孩子会不会有心机。 田爱芳就此是联想起夏家,对丈夫说:“李婶天天来游说我们。说哪怕我们占了便宜不占是傻子。” “说的还是夏家要资助我们家孩子上学?” “是。”田爱芳之所以有些动心,是想到底人家高级知识分子对教育孩子很有一套,自家孩子跟着学是好的。至于占不占人家便宜吧,李婶说的也没错,人家不缺这个钱,哪怕资助都是做慈善。 “李婶说了,说夏家不止资助我们家孩子,都资助过很多个了。有些资助到去上了大学。” 媳妇这般说法是有说服力,但龚力伟想的是:“我得问我爸的意见。” 龚家老爷子会觉得,自己家祖上乃宫廷御厨,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现阶段子孙混到被人资助去上学不是丢祖宗的脸吗? 因此,龚力伟说:“我大哥昨天来了电话,叫我们举家搬回首都。说家里准备新开张个店,我哥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弟下江南去做茶叶生意,回不来帮忙,就问我愿意不愿意。” 去首都?无疑,田爱芳是不会拒绝的。再怎么说,首都那边环境肯定比这边好。当时要不是自己丈夫盒她因为工作单位安排到这边的缘故,也想留首都。 那时候,龚力伟和田爱芳均没有想到,一个人的到来让他们彻底定了心。 中午雨停了。 午后,龚力伟拎着做好的锅烧鸡去夏家。这个菜准备的时间比较久,是因为找一只符合桶子大小的嫩鸡比较难。 去的时候,由于上回和夏太太约好了,龚力伟带上自家三个孩子。 路上龚夏雅和两个哥哥小手牵小手。贪吃懒睡的老二龚夏武因午觉没睡饱,一路用小手擦小眼球。龚夏文也偷偷打了两个呵欠。只有龚夏雅精神很好,那是因为她很喜欢雨后的城市。 大雨冲掉了城里的污垢,处处散发出空气的清甜味儿,好像清爽的冰淇淋。 三人来到夏家门口,这回没有李婶带路。龚力伟自己按了门铃。 叮咚,两声铃声过后,以为来给他们开门的是保姆或是夏太太本人,却没有想到站在门口的是一位男性。 这男人上身穿了一件异常干净洁白的白衬衫,下身一条笔挺的西裤,脚上一双黑亮的手工皮鞋。一如既往夏家人的高气质范儿。年纪,别看穿得很成熟,脸庞显得非常年轻,看来才十八九岁。 比夏太太年龄小,比夏实秋年纪又要大许多。一时半会儿,让人猜不透是什么身份。 只知道,男人白净的脸皮像昆曲里的旦角,亦男亦女,五官如同水墨描金,与夏实秋的容貌一样美得不可方物。 龚夏雅吃一小惊,是想,原觉得夏实秋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男孩了,未想有个男人居然比他更国土无双。 她怔忪的一小会儿,对面那人忽的一双眼睛朝她望过来。 被微风拂起刘海下的眸子流光溢彩,如是一湖西水惊起一片飞鸿的艳色。 哒哒,乌亮的手工皮鞋朝她走过来。 在龚力伟和两个儿子惊讶的目光中,那年轻的男人向龚夏雅屈膝弯腰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这男人的声音听起来真是舒服极了,微勾的唇边两个清浅的酒窝带着叫人如沐春风的温柔气儿,俨然是个天性柔和的男人。 龚夏雅抬起一双小眼睛,奶声奶气的童音回答着:“我叫龚夏雅。” “我可以握握你的手吗,龚小姐?” 称呼她为小姐了。龚夏雅一时微微局促。这男人一点都不像那个眼高于天的小太子爷,太懂礼貌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她一刹那联想到的那个人在后头,一双小眼睛直瞅着她和这男人的握手呢。 直到,夏太太在后头走下车发现前面的儿子轮椅不动,喊:“龚师傅。” 听见夏太太的声音龚力伟和两个儿子回过神,回头:“你好,夏太太。” “你们是见到我们家小叔了吗?”夏太太惊喜地走上前,手一摸儿子的小脑袋,“快看,你小叔回国了,高兴了吧?”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夏实秋的声音里似乎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群龚家人听夏太太的话,才知道这位陌生的夏家开门人真相是夏太太老公最小的弟弟,夏小叔夏明生。 “都进屋吧。”夏太太招呼门口的众人。 到了屋内,夏太太向龚力伟介绍:“我们家小叔长得很像实秋。其实,应该说我们家实秋长得像他小叔。” 龚力伟想说:夏家人都长得太好看,叫他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