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方妍实在好奇得要死。 怎么中午还好好的两个人,这才不多久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憋不住,给徐川发了条微信。 徐川一直到景区门口买票的时候才回复了她一个表情。 【「嘘」】 这是让她不要问的意思。 方妍无奈,只能继续憋。 清业寺是s市周边的名胜,据说是从明朝留下来的古迹,寺里香火极旺。 温奶奶以前是教书的,算是个唯物主义者。她不信神佛,但仍抱有敬仰,对古人曾经巧夺天工的设计更是钦佩。 趁着其他人都去上香祭拜的时候,她跟着另一队旅游团的人一块,听着导游讲解墙上壁画,从语言里想象寺里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笙特意去打过招呼,社区里有一个专门的小姑娘陪着温奶奶一起。 温笙在后边远远看着奶奶和人说笑,心下略感安慰。 徐川和方妍去买了香,准备进去拜一拜。 温笙不信这个,没跟着一起。 她只在门前跟着人流走了一圈,确定温奶奶有人陪伴,便退了出去。 寺外,周驭等在大树下的阴凉处,背靠着树干,半边身子隐在树荫下,有淡青的烟雾从他身旁散出。 温笙走近,脚步很轻,周驭在想事,没察觉。直到她出声讲话,他才回过神来。 “周驭。” 周驭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温笙会出来得这么快。“这么快就逛完了?”他不动声色将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装作无事地侧过身子倚在树上,勾了勾唇,“听一群和尚念经,无聊吧。” 温笙看一眼被他扔掉的烟头。 这在山里,周围都是树林,任意一点火星都有可能酿成大祸。 “我没进去,转一圈就出来了。”她说着,绕到周驭身后,手上的矿泉水瓶盖没拧紧,随着她走动时洒出来一些,溅到白色的帆布鞋上。她跺跺脚,不太在意。“你呢,你在这儿不无聊么?” 刚才到了寺庙门前,周驭突然说不进去了。 他说他受不了寺里熏香的味道。 徐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冒出的这样的忌讳,但也不敢问。 温笙在他脸上找不到什么破绽,只以为他是不想随着人潮拥挤。 这会儿看他一个人在这抽烟,温笙猜,他还在想那通电话。 周驭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黑眸微沉。 这时,突然从寺里传出了浑厚的钟声。 那钟声悠长,震耳发聩的厚重音色仿佛能通达天地。 一声又一声,在山林之间回荡。 听闻钟响,周驭黑眸里似乎有些意外。 温笙注意到他的神情,解释道:“清业寺里的梵钟巨大,本身就是宝贵文物。不管信不信佛,来寺里参观的人,都想亲自敲一敲钟。现在,估计也是游客在敲钟吧。” 周驭侧眸,嗯了一声。 那钟声一直不停,周驭这时突然问:“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敲钟么。” “佛经里说,梵钟的钟声可消苦厄,三道轮回之内,众生所受之苦,都会在梵钟响起时得到暂时的解脱。” 温笙一愣,不知道他竟还读佛经? 周驭望着清业寺门上牌匾,那烫金的三个大字,一撇一捺都是风骨,大约是位大家所书。 温笙看见周驭望着寺门出神,半晌,他突然双手合十在额前,紧闭的眼角不知是狂妄还是虔诚。 周驭从来不信神佛,不信恶鬼。 在这世上,他只信自己。 从清业寺回到民宿,一路不远,但也折腾到了太阳下山。 徐川提议先回房洗澡换衣服,然后出门觅食。 温笙和方妍一个房间,在三楼。 两人挽着手上楼的时候,周驭突然叫住温笙。 他说有事要跟她说。 他们出门前,方妍问了一句一会儿还等不等他们一起一起吃饭。 周驭没回应。 温笙也不知道,但还是回头来对她说不用等。 方妍彼时只以为是不用等他们吃晚饭,却不想,他们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周驭开车带着温笙一路向北。 温笙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周驭一言不发的侧脸冷漠地让她没法开口问。 一直到车外完全没有了人迹,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 周驭终于停了车。 引擎的声音一停,车灯熄灭,车外是一片黑漆漆的荒芜。 前挡风玻璃之上,有一轮淡白色的半月挂在天边,耳边隐约有浪潮拍打礁石的声音被风送来。 温笙一惊。 “我们现在,在海边吗?” 周驭没回答。 他转脸,眸光晦暗地望着温笙:“你不问我为什么带你来这。” 月色太淡,淡到温笙看不清周驭此时的神情。 她轻声问:“你想说么?” 周驭轻笑。“想。” 关掉了引擎,车里的空调系统也不运作了。 周驭打开四面车窗,带着淡淡咸腥味的潮湿空气涌进车内。 温热,黏腻。 在此之前,温笙觉得自己对周驭的了解大约只有不到他所表现出来的十分之一。 但在周驭和她讲了那些事情之后,她却觉得笼在他身上的浓雾更浓重了几分。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永远都无法真正地了解他了。 周驭问她:“你知道周显兴么。” “m城的周显兴。” 周显兴这个名字对旁人来说或许陌生,但对温笙,这是她时常能从温世礼口中听见的名字。 周显兴这个人的一生充满着传奇色彩,他十六岁下海,十八岁赚得人生第一桶金,不到半年赔个精光,在典当行里做了两年学徒,二十岁那年,他认识了当时m城最显赫的世家名媛周梦楠。 周显兴和周梦楠相识于动荡的时代,陈旧世俗,先驱潮流,新旧观念的碰撞让他们的爱情故事在后人口中变得凄美又梦幻。 温笙对这段爱情故事晓得并不全面,只知道周梦楠排除万难嫁给了当时一无所有的周显兴,而周显兴也因为周家一跃成为了m城珠宝行业的领头人。 周显兴自与周梦楠结为夫妇之后,生意越做越大,当时m城内所有的珠宝商行,典当行,不久之后几乎全部都成了周显兴名下的产业。 很快他开始不满足于m城这一个地方,所涉猎的商业范畴也不只是珠宝行业。 当年的显兴商行在短短十二年间成为显兴贸易股份有限公司,再到今天的显兴集团。周显兴的身价从他做典当行学徒时的一文不值,到今天跻身福布斯,坐拥千亿资产,已经完全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温世礼是个十分自傲的人,他曾跟温笙说过,到了他如今这个地位,已经很难再有能让他打从心里佩服的人。 但周显兴却是其中一个。 温世礼的公司和显兴集团曾有业务上的往来,温笙和温世礼屈指可数的见面中,她曾两次听温世礼提到周显兴这个人。 在周驭说出下一句话之前,温笙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周显兴?” 周驭趴在方向盘上,对温笙眨了眨眼。 海浪被月色下的温风吹出了褶皱,浪花一朵朵在堤旁绽放,夜色宁静至极。 海浪声在这样寂静的氛围之下,显得诡异非常。 哗—— “我是周显兴的儿子。” 哗—— “私生子。” 车内外的声音好吵,心跳和海浪都好吵。 吵得温笙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讯息。 或许她现在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回应。 她看见周驭勾了勾唇角,对自己笑。 “我可是有一个,富可敌国的爹啊。” 温笙至今还记得温奶奶是如何评价周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