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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平洲明知圣命舍近求远不合逻辑,却还是按照圣命整备出兵秘密前往燕地。他的大儿马玉勇因为不放心父亲,在马平洲出兵后自己也带了一支队伍赶了上来。 见到大儿,马平洲气得臭骂了马玉勇一顿:“你莫不是真把你奶嬷的话当了真!?她们女人都是感情用事,总爱胡思乱想把不相干的东西关联到一起!你我都是陛下臣子,别说我们都应当相信陛下,就是陛下真要我死我也还是那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马玉勇看父亲生气,也不还嘴,只是顺着马平洲笑道:“儿子就是因为相信陛下不会害父亲,不会害马家,这才放心地把定海营交给二弟,自己来找父亲。否则儿子不是该在定海营里疑神疑鬼,闭门不出就看父亲此去如何?” 马平洲说不过大儿,只能重重叹息一声让大儿的部队与自己的部队合流。父子两个带着一万五千人急行军,负责搬运粮草的三千人则在后头远远坠着。 马家父子这一路行军都很顺利,只是马平洲与马玉勇还未抵达燕地就已经遭遇了草原诸部的部队。草原诸部人数不多,却都是习惯了游击战术老油条。今天来sao扰一下先头部队,明天去偷袭粮草部队,马平洲与马玉勇带出来的定海卫没几天就零零总总损失了快三千人,粮草也丢了大半。 会一直挨打的人可做不了镇国公。这天草原诸部的一支千人小队又来突袭粮草部队,马平洲与儿子却是早有准备。父子两个双向夹击这支千人小队,准备将这支小队赶入附近的山谷之中歼灭好震慑这些蛮夷。 作战进行得如火如荼,草原诸部的千人小队损失惨重,果然逃进了山谷里。 马平洲与马玉勇从山谷两面进入,准备歼灭残兵。不料奇变陡生,山谷两面的进出口悉数被人炸塌,无数定海卫死在了山石之下。 原来草原诸部派出的那支千人小队根本就是用来吸引马家父子的饵料,而马家父子被困山谷之后,外面无人指挥的定海卫与粮草部队直接就被草原诸部的主力部队歼灭并瓜分了。 起初被困山谷里的定海卫还能抓野兔、烤野鱼吃。半月之后谷中连树皮和草根都没有了,众人只能忍痛宰了等同于伙伴的战马,因为战马活着也要啃树皮草根,宰了还能给人填几顿肚子。 一月之后谷中溪流渐干,别说野鱼,连虫子都难见着了。有人想挖出了那些死在乱石之下的同僚或是敌人,将他们当“野味”吃了。但因为这些早死的人腐烂得厉害,臭气熏天让人下不了嘴,这些人就把视线转向了还活着的人。 山谷进出口被炸塌时受了伤的人不在少数。这时代的消炎药退烧药与后世的药可不能相提并论,吃了药的人尚且要看自身免疫力强不强才能活下来。没药可吃的人单纯靠自身的免疫力很难挺过来,山谷里每天都有新鲜的死人。 刚开始有人主动去抬死人还没人觉得有问题,等发觉这些主动埋葬伙伴的“好心人”没吃东西也不见面有菜色反而嘴上有油,其他人才发觉他们都是从哪里弄来的“野味”。 有人当场就吐了,也有人当场就红了眼睛要这些人把剩下的“野味”交出来,他们也要吃。曾经团结一心作风严谨的边关第一大营定海营的将士们就这样自己打起了自己人,为了活命像疯狗一样撕咬成一团。 马平洲不是不心痛的,但他心痛又能如何? 他的副官甚至为他从人群里抢了一块“野味”回来,跪着献给他,哭着说:“将军您无论如何得都活着,只有您活着,边关才不会被蠕蠕给破了。您不知道,铜城被蠕蠕霸占的时候整个城里比这还凄惨的事情日日都在发生。老人孩子、女人青壮,都……蠕蠕们不是人!是畜生!” 马平洲在那时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条命不光是归属于自己的,可他终究吃不下那块“野味”。 ……他很怕自己一口下去,会觉得这“野味”很香很可口。那样他就不在再是一个人,只是一头会吃人的畜生了。 马平洲宁肯变成他人口中rou也不愿成了畜生。只是将死之时,是人是畜生这种东西也没了意义。他听见大儿的声音,脑海中唯有一个想法:大儿要活,大儿该活下去。没了自己再没了大儿,二儿一个人怎能挡住蠕蠕那千军万马?若是二儿挡不住蠕蠕,那铜城……那铜城之外的中原大陆,是不是都要变成第二个、第三个铜城?他那在当皇后的小女儿、是不是也会为家中拖累,成为天下罪人? 一股钻心的rou香灌进了马平洲的嘴里。马平洲醒了过来,喉头下意识地滚动两下。他神志模糊,马玉勇喂他什么他都是下意识的就嚼了咽了,跟着又昏睡过去。 等想起这“野味”是什么的马平洲惊醒过来,他只见不远处他的大儿一瘸一拐地走上两步,立即被副官扶住。副官掉泪不已:“将军,您何苦……” “父亲不愿吃其他的‘野味’,可我不是‘野味’,我是自愿将血rou还予父亲,所以无妨。” 大儿!! 马平洲的脑袋里“轰”得一声爆响。他望着马玉勇那渗出些血的小腿,想起往昔大儿人马一体的英姿,想到大儿与自己说过他一生只愿马革裹尸的志向,最后想到大儿会一文不名地惨死在这里,泪水顺着他老脸上的沟壑流了他满脸。 说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多么简单?是他太糊涂,从未想明白他能随意说出这句话,这代价却不是他一个人付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