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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不是谁都听得进去。 比如许乘风,摇摇摆摆地站起来。他舌尖顶着上唇, 下唇微微外翻。他是单眼皮, 眼皮不抬高的时候, 神情显得格外倨傲而轻慢, “老师——” 徐西宁循声看过去。他看了看他的桌前,果然, 没有返还的草稿纸——这人就是唯一没有上交的——他在收学生作业的时候, 数过去少了一张来着。 徐西宁定定望着他:“嗯。怎么了?” 许乘风直截了当:“我们是来上物理课的,不是来上德育课的。” 徐西宁视线在许乘风身上上下扫了两眼,然后嘴角漾出儒雅的笑意,“1968年,贝西霍尔达提出无论观察与否, 两个粒子始终存在于客观现实之内,他们的状态从分裂那一刹那就是不确定的。这个物理事实你知道吗?” 许乘风略一蹙眉,但依旧倨傲:“那又如何,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来学物理的。” “所以你不知道?” 许乘风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越发坦荡:“不知道。” “哦。刚刚我说的贝西霍尔达是我临时编的。根本不存在这个人。” 静了静。座位上的学生都逐渐为徐西宁与“个性”学生之间的博弈而屏息观望着。 许乘风眼角一厉,凌厉盯着徐西宁,表情十分不爽:“你这什么意思?” 徐西宁微微一笑,从容而自信:“我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只知道学物理,而不知道学习物理的科学方法论,那你很可能被你所谓的物理忽悠。” “老师只是在上课的第一天,引导你们窥探学习物理、认识物理的其中一种可行而有效的科学方法论。” K!O! 许乘风还没想到要反驳的理由,徐西宁抬手一挥,“好。请坐。谢谢这位同学,我想你肯定解决了在座不少和你一样的同学的困惑。” 许乘风还要开口顶回去,座位边上的人没有抬头,低着头拿着本书在看,但清晰简练地说了声,“乘风——” 这是管生今天的第一句话。 许乘风眯着冷眼盯着边上这颗埋头写题的脑袋,眼神玄黑复杂,随即,就坐回位置了。却又故意侧过身,不去理他。 江右其这回盯着徐西宁,两眼冒光,他深吸一口气,小声嘀咕,“妈耶,这老师太强了吧。” 他边上三颗脑袋,齐齐点头。 辛也没有仔细听徐西宁和许乘风之间的对话。自从许乘风和管生进来,他的心思就飘忽得厉害。他时不时就想起那天在烧烤店发生的一切,还有裴砚,自己和江右其之间有关同性恋的对话。还有回家之后他在网上查到了所有一切超出他原本已知的一切,哪怕是稍微一想,他都会神经发烫。 辛也的余光始终看着他们。他一向是这样的。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从来人没有教,他就自己学。他天生学得快,懂得自己用最快最狠方式掌握他想知道的一切。这近乎是他的本能。 说是模仿也好,说是学习也好。许乘风和管生就成了他现在唯一的可以近距离观察、模仿和学习的对象。 他觉得许乘风和管生有些奇怪。他不知道一般的同性恋是不是都是这样的。但许乘风和管生的相处模式似乎有些奇怪。起码看上去不像那晚他看的那些片子里那样——两个男生那么亲昵。 不过还是比他和裴砚之间亲昵。那个管生的男生会帮许乘风准备纸笔,给他递水。明明许乘风表情不那么高兴,但管生还是会包容他。他和裴砚呢?裴砚会帮自己准备纸笔吗,会给自己递水吗?当然如果裴砚愿意,他肯定愿意帮裴砚准备纸笔,给他递水。 但他觉得虽然许乘风看上去脾气不太好,但好像很听管生的话。明明许乘风是要和徐西宁继续吵吵的,但管生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说了什么,许乘风就坐下了。 同性恋是这样的吗?就是要听对方的话?然后包容对方? 谈恋爱是这样的么? 那他和裴砚可以这样吗? 他可以听裴砚的话。也可以包容裴砚。那裴砚呢?裴砚会愿意听他的话不和孟平川关系好,不和其他任何人关系好,只和他好么? 其实他更好奇的是,那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同性恋的呢,又是怎么变成一对恋人的呢?如果可以知道,那他就可以学习他们确定关系的方式,把裴砚也变成他的恋人。然后这样孟平川或是其他任何人就不能再和他和裴砚坐在一起了。 他和裴砚就能两个人坐一排了。 辛也没谈过恋爱,也从未对恋爱有过一丝一毫的兴趣,以至于现在对恋爱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但他对研究这件事仿佛着了迷,脑子里像是散开的毛线团一样乱—— “辛也。”旁边的人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辛也才仿佛回了神,混沌的视线一点点收拢,看清身侧的裴砚:“怎么了?” 裴砚:“在看什么?你刚走神了。” 辛也:“……没什么。” “那好好听课。” “嗯。”辛也因为内心的跌宕起伏,像是许乘风被管生顺毛一样,忽然听话。 裴砚余光落他身上一会,又慢慢侧着视线,顺着辛也刚刚走神的方向,随意地看了一眼。 正式结束了第一堂课隆重的开场,徐西宁安排几位同学把教辅资料发放给每位同学,然后就开始今天的上课内容。徐西宁是这样说的:“我们今天上第1到第97页的内容。上午上课,下午考试和讲评。晚上由每个学校的带队老师给大家自行辅导。这栋楼里的所有自习教室,大家都可以通宵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