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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数一愣。 谢铭山搅拌着盆里的混合物,缓缓说道:“你们南方好像管的不严,但是北方查这个特别厉害,你看过莫言写的吧,牵牛扒房子,一点都不夸张。就这样我爸妈还是顶风作案,把我生下来了。” “真是不容易。”林数叹道。 林数父亲是个小公务员,母亲则在高中教书,两人和周围的朋友都是公职,均老老实实秉持着“只生一个好的政策”,没有一个超生,对这类事情知之甚少。 “那可不。”谢铭山感叹道,也许是为了避免回忆起刚才两人的尴尬,他今天格外话多:“我听我奶奶说的,我妈怀我到七个月的时候,被举报了,计生委拖着我妈去做流产,当时都已经进了手术室了,恰好临手术前,大夫出去了一下,就是趁着这个空档,我妈从手术室跳窗跑了。” “手术室在三楼,也不知道当时她怎么跳的。”谢铭山有点惆怅又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 林数则着实震惊了一下,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妈跑出去之后就躲到了乡下,东躲西藏地把我生了下来。”谢铭山边说着话,边往盆里加水,仔细地将粉团稀释成面糊:“生下来之后我爸妈付不起罚款,就干脆把我姐和我扔在了奶奶家,两人躲出去打工了。” 谢铭山用筷子戳了戳面糊,看戳出来的坑洞恢复速度判断还用不用再加水。 “然后就剩下我和我姐相依为命了,我奶奶年纪大了,身边还有其他的孙子孙女,总有谢不上的地方,我姐那时候五岁,就得给我换尿布,再大点就一边背着我一边烧火做饭。”谢铭山停下手里的活儿,叹了口气,道:“我可是把我姐给拖累惨了,我现在都怀疑她长了个一米六是不是我当年压的。” “别这么说,姐弟互相扶持也挺好的。”林数宽慰道。 “现在是好点了。”谢铭山点点头,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事,笑道:“你不知道,我姐长的可好看了,上初中之后好多小混混打她主意,我可是为她打过不少架。” “那行,说明你姐没白养你。”林数被他略带自得的声音逗乐了,笑完又觉得心酸:家里没有大人看护,长得漂亮的小女孩儿不知道要面对多少龌龊和恶意,这两姐弟的过往生活,想来过得艰难。 林数想着,目光又转移到了他身上那条过肩龙上,倒是觉得不如往常那样狰狞了。 谢铭山对林数的想法毫无所觉,弯腰从橱柜里取出平底锅坐在火上。 “事先说好,我也没坐过这种饼,做坏了你别怪我。”谢铭山看着越来越热的锅,心里没底地发出一则免责声明。 “没事没事,你随便做,别担心。”林数表面微笑着敷衍道,心里打的算盘是如果做难吃了,就通通留给谢铭山,反正他也不能硬给自己塞。 “你说的啊。”谢铭山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舀了一勺面糊倒进锅里。 锅子里发出“刺啦”一声,热油烹出香气。谢铭山拿着手柄小心转了一个圈,将面糊摊出一张饼的形状。 “感觉也不是很难。”谢铭山评价道,一手拿铲,一手捉筷,两手并用,笨拙的将定型的饼子翻了个面。 “哦豁,挺心灵手巧的嘛。”林数口头吹捧了一下,心里却对锅里这个绿油油的菜饼子直犯嘀咕:长得一脸菜色,能好吃吗。 但好不好吃都得吃,林数又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扫帚苗,隐秘地叹了口气。 收到这包自然的馈赠之后,他本来想给办公室的人分分,奈何这帮生活富足的老师们没一个见过这种野菜的,都说拿回家也不知道怎么做,给他拒了,才让林副教授沦落地背着整麻袋的扫帚苗回来。 “你尝一口?”林数胡思乱想的时候,谢铭山已经煎好了一张饼子,用筷子夹下来一块儿,递到林数嘴边。 林数下意识张口吃了进去,吃完又觉得这样子有点似曾相识的暧昧,但还没等他脸红,嘴里扫帚苗的香气先让他眼睛一亮。 “好吃!”林数含混不清地说道。 “不用这么给我面子。”谢铭山笑着给自己也夹了一块送到嘴里,眼神随之一变,道:“味道还不错,和我姐做的也差不多。” “可不,你们山西人做面食还真是有天赋。”扫帚苗有种软脆的清甜,和着面煎到两面金黄,吃到嘴里时满口生香,简直一扫林数对于面食的偏见。 但是……你刚才没有换筷子吧!咱俩吃煎饼用的是一双筷子吧! 林数咽下饼子,脑子再度运转,突然想到了这个了不得的事实,飞快看了一眼谢铭山。 后者正神色自若地把饼子倒进餐盘里,察觉到林数的视线,道:“还想吃?那你把这块吃了吧。” “不了。”林数摆摆手,拒绝了。 妈哒,直男有时候比gay都撩人。 林数暗中唾弃了一声,收敛了自己火烧火燎的内心,拿了菜去旁边的水池清洗。 “你怎么了?”见林数许久没再说话,谢铭山奇怪地问道。 “呃……没怎么,就是想起高天宇来了。”林数给自己突然的沉默找了个借口。 其实他这个吃水人压根没想到挖井的高天宇,他又不是班主任,每天还要提防来自领导的摩擦,并没有多少精力关注一个普通的学生。 但这句话却触动了谢铭山,他停了手里的动作,感叹道:“是呀,穷学生的日子不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