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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鱼贯而入,奉茶上点心,林肆接过茶,与穆凉道:“郡主不如先让他诊脉。” 宫人被屏退,几人坐下,老住持神色寻常,无忐忑、无不安,就连一丝异样都没有。穆凉观其神色,犹疑在心,反观林然,也是平静得很。 诊脉的时间很久,花了一盏茶时间,等得让人焦躁不安。 住持收回手后,看向穆凉:“可能将近日所服之药的药方给我看看。” 穆凉挥手,让人去崔大夫处取,她状似无意开口:“住持可是知晓药方?” “不知郡主提的是什么药方?”住持面露慈祥,并无狡诈敷衍之色,与初见一般。 穆凉不与他委婉,直接开口道:“自然是下药致人记忆减退的药。” 住持淡笑:“是有人来求过这个药,至于是谁用,我并不知晓。” “何人求的?”穆凉眸色锐利。 “故人之女,至于那人是谁,不方便道来。”住持坦诚,却不肯说出名姓。 穆凉哪里肯放过,追问道:“为何是故人?” “当年我曾在军营中为一贵人治病,后贵人不治而死,为免受到牵连,故人连夜将我送走,后来故人蒙冤而死,便断了来往。直到去岁,有人持故人旧物来寻药,我念着救命之恩,便也给了。”住持面色坦率,无愧疚之色,也是一奇人。 穆凉听明白了,他口中的故人当是秦宛之父,她冷下脸色:“住持不怕惹来杀身之祸?” “多年前本该死去的人,苟活至今,也没有什么可怕。” 话音落地,崔大夫过来了,简单一礼,将近日所开的药方置于住持面前,两人探讨起来。 林然托腮,望着两人,也不去插嘴,脑海里想着是中书令,还有枯燥的奏疏。算计着时辰,中书令当在等着她了,便起身道:“我还有事,先离开。” 她与林肆致歉,带着宫人离开,穆凉依旧等着崔大夫。住持的话与她的猜想也算吻合,将人杀了,也无济于事,出声询问他:“住持,可知她为何总是头疼?” “药力之故,记忆之事本就玄幻,她如今病情稳定,至于能不能恢复,需看天意,至于头疼,可缓解一二,其他强求不得。” 说得极是委婉,能不能痊愈,还是未知之数。 林肆在旁骂了句老jian巨猾,面上笑意依旧:“洛阳城内风景好,住持不如留下玩上几日。” 这是变相的将人囚禁。住持也不恼,道了声佛语后答应:“既来之则安之。” 一旁的崔大夫埋头写药方,须臾后,与住持又是商议片刻,才定下药方。穆凉并非参与,崔大夫在,也无需担忧。 崔大夫得了药方后,喜滋滋地走了,回去欲再琢磨一番,顺道去请祝住持喝杯粗茶。 等两人离开后,林肆才开口道:“陛下让林然跟着中书令,必然动了亲自去突厥的心思,郡主需早做打算。” “林然回来提过,无法劝说陛下。”穆凉回道。 “不是无法劝说,而是眼下陛下亲去,是最好的办法。前线军心溃散,皇帝亲去可鼓舞士气,军心大振,另外谁人比她更熟知地形,边境十余年,可不是白待的。”林肆语言犀利,不似林然委婉,直戳重点。 边境离了陈知意,才让突厥得逞,这并非是秘密,且当年是陈知意打得突厥俯身称臣,眼下也只有她能收拾烂摊子。 皇帝亲征,古来有之,并非是罕见,故而,林肆也是赞同的。 他停顿几息,又道:“朝堂上的事,林然也可接手,对付那些文臣,她办法也多。”尤其是她初回,皇帝就收拾了几名朝臣,理由光明正大,让文臣也无话可说。 皇帝太过正派,虽说像是明君,可有些迂腐,军营中将士听军令,不敢有二话,那些老狐狸可不是听话的下属,狡兔三窟,一个个都精明如斯。 林肆对林然看得极重,也极为自信,相信林然能收拾烂摊子,那股劲头看得穆凉皱眉,“舅父将她看得太厉害了。” “并非是太厉害,而是手中有兵,家里有粮,不慌不乱。”林肆一笑了之,洛阳城在皇帝手中,待她离开,兵权自然交到林然手中,林家有粮,随时可取,怕甚? 穆凉被他说服,缄默无声,须臾后,林肆告辞离开,将住持一并带走。 林然午时归来,头昏脑涨,首次佩服文官的口齿,那中书令引经据典,扯古论今,说的她脑袋发胀,回来后人都跟着没了精神。 当着宫人的面就跟穆凉抱怨:“我如今算明白,陛下为何总被那些文臣欺负,经世济民的大道理说起来,头头是道,我竟一句无法反驳,吵得我头疼,说白了,也都是些嘴炮。” 宫人内侍站在外面,她不好再说,那些人就是光说话,不做实事的。 嘴炮一词,颇是有趣,也不知她又从哪本杂记里听来的,穆凉拉着她坐下,伸手给她揉揉鬓角,将她发髻拆散了,缓缓头晕。 “才刚开始,就胆怯了?” “也不是胆怯,就是觉得聒噪。”林然松口气,躺在她腿上,眉眼疲惫,一双眸子亮如外间星辰。穆凉望着她那双眼睛,也觉得有趣。 火气散后,林然躺了会儿,捏得也舒服,想起殿内还少了一人:“至微还没有回来?” “多半陛下离开前,不会回来了。”穆凉猜测,孩子的性子也并非粘着她不放,有了阿婆,就忘了所有人,穆凉在她心里,多半只占着后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