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幕 归来
次日凌晨天光未亮, 两人就携带着少量行李出发了。 林舒乔骑着那辆租来的摩托车, 薇安背着包坐在她的身后，她们就这样驶过郊外的荒野，看起来像去天涯海角的一对旅人……薇安回头望去, 风吹乱了她的鬓发，黎明前的工地建筑只剩一个庞大落寞的轮廓。 曾经颠沛流离的每一天都像数年漫长, 如今, 终于告别了这个地方。薇安眼神复杂, 机车扬起的尘土很快将身后的踪迹埋没。 林舒乔载着她, 从郊野驶向建设中的城市，穿过桥梁, 空空荡荡的街道只有她们引擎扫过的噪声。本就人口不多的城市还未苏醒，薇安将头倚在林舒乔身后, 闭上眼眸感受过耳的凉风，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她从未感到世界如此安静。 不再有感染者也不再有人类，所有的动荡或和平都不复存在，只有她们两个人而已。 她们渺小如砂砾，却相互依存，永远都不会再分开。 一个小时后，林舒乔把车开到金边市的湄公河岸，天慢慢亮了起来, 河道两边渐渐亮起了稀疏的灯光。她们很快抵达约定的码头, 两个身穿便衣的特工人员已经等着了。 薇安停住脚步, 迟疑地环顾四周，林舒乔牵住她的手，递过来的那股力量令人安定…… “让他们解开你的电子脚镣，”林舒乔轻声说道，“这样你才能走。” “嗯。”薇安应允下来，戴着脚镣的右脚跨出一步，由着两名特工开始cao作。五分钟后电子脚镣解开了，林舒乔接过那一圈黑色的金属设备，捏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她突然狠狠一甩，把它扔到了河里。 平静的河面掀起一圈圈涟漪，那是最后的桎梏，彻底挣脱了。 薇安上前，轻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的眼眶都有些湿润……又过了一会儿，一艘小型游艇驶到面前，特工示意她们走下码头的台阶，登游艇走水路，可以避免警方的不少路障盘查。 随后两人便钻进客舱休息，开船的是两个可靠的当地人，天色越来越亮了，他们还送来了两份早饭。 约莫四十分钟的航程过后，小型游艇靠岸了，在特工的带领下她们又到了一个新的陌生地方。两人都背双肩包，戴着墨镜压低帽檐穿过了好几个街区，行动谨慎低调，一路上都很顺利。 就这样，她们最终到了一个废弃的足球场。 推开一道又一道安全门，穿过空无一人的看台区，薇安远远望去，一架豪华私人飞机就停在球场正中央。四名机组人员身穿制服，站得笔直，正等待着她们…… 秦璐安排的这个撤离点还真是宽敞又隐蔽，林舒乔的唇角扬起微笑，牵着薇安几乎是小跑过去。 年轻的空姐主动接过她们的行李，抬起手指向登机口：“两位长官，请登机！”职业性的笑容温暖到近乎不真实。 林舒乔的指尖摩挲在薇安的掌心，感到她前所未有的局促和紧张……“薇安，看着我。”心疼地将她用力搂在怀里，林舒乔有些哽咽住了：“我们回家了，这次是真的回家了。” 薇安最后一次仰起头，望着陌生国家灰蓝色的天空，最后一次确认这里不是第九安全区，不是梦，再也没有战乱、轰炸和袭击。她靠在林舒乔的肩头，颤抖着闭上双眸，应了一声：“嗯。” 飞机平稳爬升，跃入了被阳光晕染成金色的流云，仿佛将一切过往都抛在身后。 “长官，您要吃点什么？”起飞半小时以后，空姐走到身边招呼，打断了薇安的沉思。 “香槟，谢谢。”薇安淡淡一笑，她有些恍然，以前还是西部防御区上尉的时候，她外出也是私人飞机接送，一晃眼竟然是将近三年前的事了。 “好的，您稍等。”空姐笑着离去，去问她身后的林舒乔要喝什么。 香槟很快就送上来了，还有一小份提拉米苏蛋糕。薇安调整了座椅的角度，陷在舒适的椅背里，举杯倚唇喝下几口，遥远又熟悉的味道令她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林舒乔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替她盖上一条绒毯，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薇安捉住她的手，叹息着说：“宝贝，陪着我。” 林舒乔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里有微妙的光芒：“我就在你身后，你睡一会儿吧，五个小时就到了。” 薇安听话地闭上眼，真的不知不觉睡着了，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舒服安心。 ****** 东部当地时间下午四点，一架小型直升飞机降落在环球大厦顶层停机坪。 林舒乔和薇安乘专机回国，直达海市安全区的机场。由于身份特殊，两人抵达机场以后又做了入境登记和身份核实，虽然秦璐少校亲自担保了薇安这个“无身份”的人，一系列流程还是走得相当复杂。磨了两三个小时以后，终于可以回环球大厦的总部，和亲友们团聚。 舱门缓缓打开了，两人依次跳下，她们穿着夏装回来，现在已经换上了东部防御区的长袖制服。摩天大楼顶层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夹杂着高空湿润的水汽。这里已经是秋天了，不像东南亚始终都是盛夏…… 简晞，莫秋镝和秦璐三人站在不远处等着，看到薇安的瞬间，她们三个人都怔住了…… 从第九安全区撤离的那个血腥黎明，薇安割断救援绳梯，主动跳下火海算起，这一别，已经整整三年了……生死不明，日夜煎熬，那些为了寻找她齐心协力不顾一切的岁月。现在她回来了，明显消瘦的轮廓真实而又遥远，像是从地狱的烈焰里获得重生，被淬炼得更加隐忍与强大。 林舒乔与她一起携手走来，风尘仆仆，却又像极了一幅寂静定格的画面。 简晞的嘴唇颤抖着，泪水夺眶而出，她小跑着冲上来，猛地抱住薇安，埋在她的怀里失声痛哭…… 薇安感到鼻息一阵酸涩，拍着简晞的肩膀不住安慰。简晞哭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薇安仔细打量着她，简晞穿一身研究人员的白褂，胸口工作牌的职位写着“高级研究员”。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娇俏的鼻梁架一副银边眼镜，雪白的脸颊哭得通红…… “好了好了，”薇安的指尖在她鼻梁上一刮，“刚想夸你成熟了，怎么哭起来还是一副小孩的样子。” 简晞委屈地抽噎：“我想你啊，薇安，我真的好想你！” “我以为你……我以为你死了的时候天天以泪洗面，呸！不说这个了，真不吉利！呜呜呜——” 薇安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我知道，我也很想你。” 秦璐和莫秋镝站在一旁不说话，她们不像简晞这样情绪外露，却也能看出内心强烈的波动。 简晞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薇安身上不肯撒手，林舒乔走过去，笑着递给她一张纸巾：“你就不想我么？”简晞立刻松开薇安，捶着林舒乔的胸口骂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不告而别的时候，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 “简研究员说的对。”林舒乔的脸微微泛红，视线扫过众人，愧疚道，“看在我把薇安带回来的份儿上，大家就原谅我吧！” 秦璐呵呵一笑：“担心倒是其次，就是你出门在外，总要给你打钱。” 林舒乔上前哄她：“jiejie，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秦璐蹙了蹙眉，哼道：“你改口倒是快啊？” 简晞揪着林舒乔的领口退到一边，骂骂咧咧的，大家见她们嬉闹，都发自内心地笑了。 薇安眼角余光瞥见莫秋镝正看着她，眼神认真而透着恍惚。 她回眸迎上那道目光，低声问道：“怎么，不认得我了？” “怎么会呢，你……”莫秋镝淡淡的笑容看不出过多痕迹，有些欲言又止，“回来就好。” 薇安靠近了她一些：“舒乔说，劳务派遣以后你为了找到我，几乎把全世界的监控系统都黑了个遍，盯着那东西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嗐，”莫秋镝挠了挠头，一副若无其事又洒脱的样子，“这是我应该做的呀！” 薇安一动不动地凝视她，那眼神似乎穿过了许多回忆，她停顿了两三秒，然后主动上前，抱住了莫秋镝。简晞和林舒乔也停止了嬉闹，一起看向这边…… “莫秋镝，谢谢你。”薇安在她耳边说道，“其实，是我一直都不了解你。你是个很棒的人，一直都是。” 莫秋镝：“……” 轻柔的发丝摩挲着她的脖子，清晰得几乎能数出来，莫秋镝真的愣住了，她想不起来上一次、最后一次薇安像这样拥抱自己是什么时候？她以为薇安会恨自己一辈子，哪怕为了逃离第九安全区短暂成为战友，待她回来以后也是无穷无尽的尴尬罢了。 从来没有奢望过，她们还能平静地面对彼此。 莫秋镝偷瞄了秦璐一眼，发现少校眼神淡定，正观察着她的反应，林舒乔那家伙也一直面带温暖笑容，没有什么吃醋的意思。 莫秋镝仿佛看到了初见时的薇安，12岁的混血小女孩成为了她的教官，然后那消瘦的影子一点点模糊，与现在眼前这个女人的轮廓重合。她们是彼此的初恋，这重要的一段放在心底随着时间寂灭，如今终于能和过去彻底和解…… 莫秋镝有种想哭的冲动。 秦璐颇有深意地问了一句：“你就这么容易原谅她了？” “嗯。”薇安点了点头，还在第九安全区的时候，林舒乔就一直劝她不要纠结于过去的对错…… “舒乔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我听她的。”她望着那个人，目光萦绕万般柔情，谁也无法撼动的幸福。 说完，她又回头看向秦璐，紧紧握住她的手：“姐，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她回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感谢所有人，其中最重要的人就是秦璐。三年来她为了救自己用尽了方法手段，直到此刻，才终于能松一口气。 “我，我是想着我一定要把你找回来。”这一声“姐”让向来严肃的秦少校怔了怔，眼底渐渐泛起泪光，“姨妈在天有灵，她会欣慰的……” 她们原本应该是一家人，失散多年、历经磨难得以团聚，两人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相拥而泣。 ※※※※※※※※※※※※※※※※※※※※ 啊，谢谢大家对这本小说不离不弃！ 这章真的写了好久，本来前几天就能更新的，但我最近身体不好医院跑了好几次，下周四做胃镜，赶紧先来更新了！ 薇安这次是彻彻底底的回来了，后面依然都是感情戏，还要交代一些情节。 为了解锁第78章，我复制了一些77章的内容，如果有没看过78章的，解锁成功以后去评论区里找哦